第44节
走出餐厅,老天又跟冬宁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大风刮得像刀子,毫不夸张地讲,迎着风口是真会窒息。
时间才刚十一月,照冬宁的经验来看,巴黎不至于冷得这么早。
可这会儿天一变,不仅刮着大风,温度也陡然间降下来。
她低头看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显示体感温度还是8摄氏度,空气质量良,建议穿大衣,宜洗车,跟她今早出门前看的一样。
真让人怀疑整个气象局的人也都跟着罢工去了。
小组作业的群里有人发了句“il fait très froid”,大家纷纷附和,说是要被冻死了,这种天气,不管大街上有什么活动,都根本不想出门。
冬宁确实要被冻死了。
她感觉,在这阵妖风面前,身上这件薄棉衣比一件衬衣好不了多少。
她带着盛誉挨着城墙走,走到一处拐角处,勉强能躲躲,但风实在太大,冬宁对盛誉说话还是用喊的:“你等的人什么时候来?”
“你们约在什么地方?”
盛誉的眼睛看着她,冬宁并没有注意到,她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乱糟糟的,一边抵抗着大风,一边用手捂住因为她没扎起来此刻要在风中飞舞的头发,没等到回答,又大声问了一遍:“你们约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取消了,改天再见。”
冬宁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约的一点钟,那时候,你在鲤鱼池看人划船。”
冬宁愣住了。
盛誉不是来观光的,他只是带了张地图,有一个找不到的地方。但他并不是游客。
他说让冬宁带他转转,应该就是指枫丹白露的大街上,消耗他一点钟之前的时间。
他怎么不早说?
他要是说了,她就不用花三十四欧买那两张票了。
她还给他租了中文讲解器。他根本没兴趣,肯定也没怎么听吧。
反而是她,一路上蹭别人的导游,都听得津津有味,好险跟着人家去了下一站。
大风像是疯了似的刮,那声音快要顶得上京市的雷暴了。
想到雷暴,冬宁心里咯噔一声,抬起头没观察两秒钟,豆子大的雨点就下来了。
两个人站的地方没有任何一块凸出的遮挡物,因为盛誉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撑在两个人的头顶,冬宁的棉衣才没吸饱水。
吸了个半饱。
开始下雨以后,她就被盛誉揽着肩膀几乎是半拖半抱着往前走。
在街边上了车好几分钟,冬宁还是懵的,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
半晌,她才逐渐意识到,这是一辆加长的房车,除了司机,副驾还坐了个年轻男人。
不过紧接着,前座与后座之间的挡板的升了起来,期间谁都没说话。
盛誉坐在她的斜对面,两个人的膝盖都离了两拳的距离,十分得泾渭分明。
冬宁看不到自己被雨浇得脸色苍白,但知道她好不到哪去,因为她的牙齿就没停止过哆嗦,水珠一颗颗从发梢滚下来,舌头僵着说不出话。
实在是太冷了。
她紧紧裹着盛誉的大衣,手指依然冰凉,无法回温。
冬宁慢慢回忆起来,刚才在街上,那件大衣基本都挡在她的头上,盛誉的衣服只会比她湿得更厉害,但因为他的衬衣和裤子本身就是深色,所以并不明显。
她拿起盛誉扔过来的毛巾,一下下擦着淌水的头发,因为被冻得发僵,所以动作缓慢。
好一会儿,冬宁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牙关别再打架,把身上的大衣拿下来,递给盛誉:“你穿吧,我还有外套,没那么冷,你别感冒了。”
盛誉却依然把她当成空气,脸色也并不好看,不动也不说话。
等了会儿,冬宁自己收回了手。
其实冬宁自己也觉得尴尬和后悔。
要不是她自作主张把他带进景点,就不会误了他本来要办的事,更不会害他淋这场雨——人家有车接,不知道冬宁之前怎么想的,才会认为盛誉会被困在枫丹白露。
宅男聚集的论坛里,因为楼主一句“盛总是不是不打算在a股上市啊,最近老出国”,底下能吵两个多月。
他的身家网上到处都有人传,小时候误会他捡垃圾误会了那么久就算了,冬宁不知道刚才的自己为什么会脑子短路到这种地步。
盛誉刚刚飞黄腾达那年,冬宁刚度过在巴黎读研的第一年,整天窝在图书馆蹭暖气,回家睡觉的频率跟流浪汉差不多。
林佳乐为冬宁后悔得咬牙切齿,比自己帮别人买彩票中了一个亿还难受,简直是五脏六腑都绞着痛。
不过,她看冬宁“自己的选择是好是坏都认了”的态度,慢慢也跟着想开了。
不想开也不行。
就算是无原则站朋友的林佳乐,也没脸产生再鼓励冬宁回头找盛誉的念头。
毕竟冬宁甩他的时候够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