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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把他吵醒了怎么办?她宁愿他睡着,一直一直一直睡着,睡到天荒地老。

突然的敲门声,把施云琳吓了一大跳,双肩剧烈地颤了颤。

喜娘在外面笑着开口:“夫人,给您送了些喜饼膳食。您先吃一些。”

施云琳大气不敢喘,不敢应声。

她怎么应声?让喜娘看见狼狈的自己、坏掉的婚冠、弄乱的床榻,还有本该在前宴的新郎已经躺在婚床上?不过比起这些,她还是更怕吵醒亓山狼,她不敢面对亓山狼。

施云琳并不知道在她醒来的那一瞬间,身后的亓山狼已经睁开了眼睛,一直望着她。

外面的人等了等,也没等到回应,不由再次叩门,这次力道大了些。喜娘再道:“夫人中午就没用膳,这都快酉时了。垫垫肚子先。等晚上的婚仪还有的忙呢。”

施云琳咬着唇,深知不能这么僵着,可脑子里一片空白。

外面跟在喜娘身后的宫婢小声议论起来。

“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嘘……大吉大利,可别说不吉利的话。”

“我这也是担心湘国公主想不开啊。历来和亲的公主也不是没有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更何况是嫁给……”小宫婢的声音低下去,没敢说出来那个名字。

“门闩从里面锁上了。咱们不能这么干等着呀,要真出了人命,咱们可都别想活了……”

“湘国公主让咱们都出去的时候,咱们不该都走……”

另外一个宫婢向喜娘请示:“咱们撞门吧?就算是误会了,也是担心大将军夫人安危啊!”

撞门?施云琳一下子吓清醒了。她稳了稳乱点的心神,佯怒开口:“本公主只想小歇一会儿,你们在外面吵什么?”

本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信手拈来。

外面立刻静了静,过了片刻,喜娘才笑道:“今日是操劳。夫人先歇着。过一会儿我们再过来。”

听着外面走远的脚步声,施云琳暂时松了口气。

施云琳也明白身后的亓山狼必然已经醒了,她再继续掩耳盗铃没有意思。婚仪还没有结束,晚上还有交杯酒和结发,她要赶忙收拾,不能这么僵着。

她轻咬了下唇,小声开口:“将军松松手,我要起来……”

搭在她身上的手立刻收回去了。

施云琳低着头,摸索着去拾床上的衣裳。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裙子被压在亓山狼的腿下。她低着头不敢乱看,硬着头皮扯过来,抱着衣物下床。双足踏在地面,她刚要起身,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床下的脚踏凳上。

亓山狼伸手去扶,施云琳下意识地缩了缩肩朝着另一侧躲避。

亓山狼收回了手。

施云琳来不及多想其他,抱着衣裳起身,慌步跑到屏风另一侧穿衣。她慢吞吞的整理衣物不想出去,期间听见了开门关门声。

过去许久,她从屏风后面出来时,屋内已经没了亓山狼的身影。就连被弄脏乱的床褥也已经被换成了新的。

施云琳失神落魄站在屋子中央,嘴巴一瘪,想哭。

又过了半个时辰,喜娘带着几个宫婢重新回到新房里时,施云琳已经端庄坐在婚床上了。

喜娘偷偷去瞧施云琳的神色,只是脸色红了些,没瞧出别的来。倒是婚冠不见了。不过已经到了新房,不戴婚冠也不要紧。

再后来,亓山狼从前宴回来。施云琳的心一下子悬起来,偏偏要忍着害怕故作镇静。

喜娘继续主持着婚仪后续的流程,引亓山狼在施云琳身边坐下。他的靠近,立刻让施云琳放在膝上的手僵住。

喜娘念着贺婚词,宫婢走上前来,从施云琳的云鬓里挑出一缕头发,再小心翼翼去捧一缕亓山狼的头发,在两人发尾处,用红绳仔细系上一个结。

施云琳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绑在一起的头发可真像枷锁。

喜娘郑重地握着绑着红绸的剪子,将两个人绑在一起的发尾剪断,收进锦盒里。

宫婢又捧上两杯酒。施云琳硬着头皮侧了侧身,举起酒樽。手腕相环时,施云琳被迫抬眼与亓山狼对视。望见他黑色的眸子,施云琳匆匆一眼立刻收回视线,仰头饮酒,辛辣入喉,辣得她想哭。

喜娘再端来一碗饺子,递筷子给施云琳,当施云琳咬了一小口饺子。见她不说话,喜娘立刻问:“是生的还是熟的?”

施云琳知道婚仪流程,这个时候喜娘会端来生饺子给她吃,要她亲口说“生”,是早生贵子之意。

施云琳慢慢咀嚼着生饺子,不吭声。

喜娘急了,追问:“生不生啊?”

她才不要生一窝子狼崽子。施云琳将生饺子吃得优雅,就是不吭声。

喜娘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了。她活了大半辈子了,从皇亲贵族到贫民百姓主持了无数婚仪,从未见过这么沉默的新婚夫妇。

喜娘硬着头皮继续接下来的流程,扶着施云琳去沐浴更衣。施云琳不想被她们看见她身上的痕迹,让她们出去,自己收拾。

施云琳慢吞吞将自己收拾好,换上喜娘放在旁边的那套轻薄的红纱寝衣。

她又在里间里躲了好一会儿,不愿意回新房。待到她觉得不能再这么躲着了,才不情不愿地挪着步子回新房。

施云琳悄悄扫一眼,看见亓山狼坐在桌边,正在垂首倒酒。施云琳赶快收回视线默默回到床榻。喜娘和这些宫婢在的时候,施云琳头疼这躲不开的婚仪,可当她们都走了,屋里只有她和亓山狼时,她又开始害怕。

亓山狼放下酒樽,起身朝床榻走去。看着亓山狼一步步朝自己逼近,他高大的身躯遮了屋内喜烛昏暖的光,视线一下子暗下去。巨大的压迫感让施云琳快喘不过气,理智让施云琳想起母亲教她的事情。

她忍着腿上的疼软站起身,假装镇静地伸手去为他宽衣。可是她怎么也解不开亓山狼的衣带。看见自己发抖的手,施云琳才意识到自己的强作镇静一点效果都没有。她突然就坠下眼泪来,小小声地说疼,哽咽一声,再小声重复了两遍疼。明明前几日还信誓旦旦地说身为公主绝不求饶,此刻她却抬起一双盈泪的眼睛望着亓山狼。求字说不出口,可满眼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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