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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这可真稀奇!

施云琳又赶忙说:“定是大皇兄不明白咱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误会了。”

沈檀溪蹙眉望着施云琳一片坦荡的眉眼,问:“云琳,你真的没有怪过我与明泽吗?”

“云琳,我时常觉得很对不起你。”眼睛一红,沈檀溪又快要落泪。“逃亡的时候,我时常想若哪天就这么死了。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和愧疚都是你。”

“有些话,明泽永远没有机会对你说了。可我懂他,也想替他说出来。他选我,并不是因为更喜欢我,而是因为我比你更喜欢他更需要他。”沈檀溪又苦笑,“也不对,不是他选了我,是你不要他了。”

沈檀溪想起那日周明泽微笑着对她转达了施云琳的祝福,可她还是在周泽明眼里看见了一闪而过的黯然。沈檀溪一直明白若施云琳摇头,周泽明会立刻奔向施云琳。

沈檀溪一下子说了好些话,又是一阵断断续续地咳。

施云琳从水壶中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沈檀溪,才道:“姐姐,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我没想到你还那么在意。我与明泽的所谓婚事不过是长辈在我们小时候随口一说,我又没应过,本就不作数的。他光明磊落来问我,你也坦坦荡荡面对。我们三个人之间没有欺骗没有抢夺也没有背叛,谁都该问心无愧。这世间男男女女那么多人,优秀之人更是许多。我完全没有必要非和他绑在一块。明泽很好,是佳婿之选。我与他没缘分,我的姐姐能与他两情相悦举案齐眉,也是极好的。”

“就像你跟我要去的西山砚、就像我从你那抢的薰柳琴、就像最漂亮的朱钗首饰在你鬓间还是在我腕上都一样。”

沈檀溪蹙着一双柳叶弯眉,目光复杂地望着施云琳,也不懂她是豁达,还是觉得男人不重要。自己这段时日的故意躲避,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突然提到了两个战亡的人,施云琳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大皇兄自然不必说,她和周明泽也是一起长大的情谊。

沈檀溪瞧出来了,主动转移话题:“出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施云琳脸一垮,心情更不好了。

沈檀溪看了看门外,凑近施云琳压低声音:“云琳,你这段婚事不过是权宜之计,我相信咱们湘国不会就这样亡,早晚有一日会灭鲁复国。到时候,陛下一定会接你回去。”

施云琳点头,闷声:“嗯。我就先忍一忍,到时候等父皇接我回家继续当公主!”

除此之外,也没了别的法子。施云琳也不知道这么想算不算自我安慰。

她叹了口气,感慨道:“原先,我坚定地以为自己将来一定会千挑万选,给自己挑一个称心如意的驸马。他穿华服束玉冠,手中一柄折扇摇出无数风流倜傥。清俊俊朗貌比潘安,还要是学富五车出口成章的读书人,最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温柔儒雅……”

沈檀溪目光微微有了变化,盯着施云琳,问:“你在说大皇子吗?”

施云琳愣住,想到沈檀溪刚过来时提到大皇兄曾打了周泽明一顿……

施云琳不敢置信地望向沈檀溪,大声道:“他是我哥哥!”

沈檀溪摇头:“他不是你哥哥,他与我和泽明一样,都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收养的孩子。”

施云琳语塞。

施砚年是施彦同还不是皇帝时,与付文丹收养的孩子,所以改了施姓。后来施彦同继位有了自己的皇子,施砚年也仍旧是宫中的大皇子。而沈檀溪与周泽明都是施彦同继位后收养的孩子,所以他们用旧姓,只是养在宫中。

施云琳转头,怔怔望着桌上大皇兄那枚做工粗糙的合欢扣。分别前一日大皇兄对她说等到了安全地方有重要事情与她说,彼时他望她的目光一下子重新浮现在施云琳眼前。

一时间,与大皇兄朝夕相处的往昔一幕幕掠过。那些嬉闹相伴的流光年岁里,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沈檀溪瞧着施云琳发怔的样子,有些意外。她下意识说出来想要的驸马全是施砚年的模样。施砚年待她,许多人都看出来的事情,她竟然直到施砚年死去都不知道吗?明明是个聪明人偏偏对感情之事十分迟钝,她竟是不知自己被多少人放在心里。

“云琳?”付文丹立在门口,“来试试嫁衣,看看有没有要再改的地方。你这病一回又瘦了一圈。”

施云琳回头,望着母亲怀里的嫁衣,红得刺眼。

她忽而长大,以前大皇兄那些她听不懂的话、看不懂的目光,一息之间都懂了。懂在她和亲另嫁的婚期前夕。

施云琳慢慢扯起嘴角微笑起来,乖乖地说好,起身迎上去,接过母亲手里的嫁衣。她摸了摸怀里嫁衣的料子,软声:“很软呢。”她将嫁衣换好,慢慢转了个圈给母亲看,隐隐有了几分待嫁的娇妍。

前路凶险,她肩上担了太多,来不及追往昔。也不敢让家人知道她的追往昔。

转眼到了婚期这一日。一大清早付文丹和沈檀溪过来帮施云琳梳妆打扮的时候,见她早已换好了嫁衣坐在梳妆台前描眉。

“母亲、姐姐。”施云琳回头,施了粉黛的芙蓉靥嫣然一笑。

她略偏着头,指尖去摸鬓上琳琅的珠钗步摇,弯着眼睛夸:“真好看。”

灭国逃亡之路,性命不保衣食成忧,她已经好久好久没碰过珠宝首饰了。

以前,还是公主的时候,她最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

009

东宫。

太子妃伊书珍慵懒坐在镜前,由着婢女们为她描妆、绾发。

绾发的婢女正要给太子妃戴簪,光滑的碧簪突然从手中滑落,掉在太子妃的小臂上。太子妃立刻疼得“嘶”一声。

“奴婢罪该万死!”婢女立刻跪下来。

太子妃竖眉:“滚出去!”

几个宫婢都小碎步快步退出去,殿内只留下太子妃心腹侍女阿英。阿英走过来去拉太子妃的袖子。锦绣华服之下,太子妃的胳膊上却遍布着新旧不一的鞭痕。若不是因这些伤痕,掉落的簪子也不能弄疼她。

能往太子妃身上甩鞭子的人,不用说,只有太子一人。

阿英蹲下来,轻轻揉着太子妃的胳膊,缓解她的疼痛。

“行了。帮我梳头吧。别误了赴婚宴的时辰。”太子妃有些心烦地说。她要跟太子去赴的婚宴,自然是施云琳和亓山狼的婚宴。

“是。”阿英站起身给她梳头发。

太子妃忽然叹了口气,说:“原以为湘国公主会嫁进东宫来。可惜了。”她语气里裹着惋惜。原本想要折磨虐待湘国公主的愿望就这么落空了。

她的皇兄死在湘国大皇子手中。若她皇兄没死,她也不必和亲来亓,时常遭受齐嘉致的非人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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