膏肓(五)
夜里被思绪扰乱,总觉屋中闷不透气,三更又将窗给支了起来,春风渐渐雏形,倒是让人睡得安稳。
不过那道窗缝透过的天光却是够叫人受罪。
白术被晃眼的天光从半梦半醒中唤起,挣扎着挤了挤眼。他的手中还抱着一团在光下闪着金亮的白纱,蝉翼似的,正是夏日白榆在浴房中被他弄坏的那条襦纱裙。
那之后,他还特意去称城中最旺的衣料铺逛了一圈,往她的首饰店里送过十套时兴的女子装扮,却尽数被退了回来。后又叫人缝补过一次只是怎么都破坏了原先的天成,就又给线拆了去,至今便一直躺在他的被窝下,伴他秋去春来多少个梦夜。
白术掀开被子下床,走过去将窗放下,打算继续睡,却在无意透过缝隙看见外边树上停着的鸟时突然想起了困扰整夜的心事,猛然惊醒。他冲出屋外跑向前院。
昨夜喜宴的狼藉早已被通宵收拾得干干净净,昨夜休息的下人们已然上岗轮班,有条不紊地做着日常洒扫,正如每一个平常的白天。
见他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恭敬道:“家主。”
“夫人呢?”
“夫人进宫给元妃娘娘请安去了,大人您忘了?”
白术在原地愣住,微微蹙眉,实则脑中早已百转千回。片刻后,他冲那人道:“去将我的信鸽引来。”
“是。”
听见窗前一声尖鸣,白术走出屋外,见杏树的枝桠上正停着一只雪白的乳鸽,挤走了方才那只雏鸟。
他一伸出手指,扑腾一阵,便有一双小爪握住了他。
白术将写好字的纸条塞进了它脚边。
他总有一种预感,昨日迎入府中的人绝不会只是大小姐专横跋扈这样简单。暗叹一口气,他心事重重地抬手将它放飞。
殿门一合,将黄昏都拦在外,白榆松开阿尧,摸了摸他的头朝书桌走去。
“姑姑,那是谁?”他快了两步追上她的背影。
“不是都让你叫了吗,是舅母。”
白榆拉开桌上的小屉,从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阿尧只管接过,并未在意是何物,依旧执着于自己的问题。
“那她就是舅舅昨天的新娘子?”
“对啊,漂亮吗。”她用眼神示意他手上的信封。
阿尧依旧盯着她,眼睛忽然亮起来,“还是姑姑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