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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节

 

男人凄厉吼叫着在地上打滚,伤口上的血渍与坑洼中的泥水混合,模糊一片,在空中飞溅。

白重景浑身战栗,忍不住冲上前去,一把拽住空中的鞭身,被鞭尾的余劲在胳膊上抽出一圈伤痕,粗声粗气地道:“不要打了!”

少年眸光一凝,下意识回头看向二郎,见对方不做表示,才冷笑着道:“小东西,我管你是重明鸟还是什么狗屁鸟,这里是都城,容不得你放肆!小爷立规矩的时候,你也得给我乖乖在边上等着!”

他狠狠一抽鞭子,竟没抢过白重景,眉梢微动,脸色当即阴沉下来,已带上了些许杀气。

白重景松开手,不顾手心一道狭长的伤痕,对少年的威势没有畏惧,只是想到身在城中的倾风,气焰不由若了两分,生怕自己又做错事。低下头凄戚道:“他只是说错了一句话,难道就该死吗?”

“当然了。”少年眸中戾气深重,扯起唇角,面目狰狞道,“在小爷这里,管不住自己嘴的都该死。城里都是这样的规矩。二郎宽仁,未与你斤斤计较,但不是你得寸进尺的理由。没有二郎,你连只野山鸡都不如,还敢来多管闲事?滚开!”

白重景没有说话,只是站在男人身前不挪步,两只手紧紧攥着宽大下悬的袖口,心中宛如被雨水又浇了一遍。呆头呆脑的,像个叫人看了觉得碍眼的木头桩子。

少年气笑道:“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小杂种。”

白重景手指肌肉抽搐,只咬碎了牙龈,将这屈辱吞下。低着头,遮掩住眼中已不可遏止的怒火。

二郎在身后饶有兴趣地旁观,不出声打断,也两不相帮,只当此事与自己无关。

少年何曾被人如此落过脸面?眼神中满带刀光,恨不能将白重景活活剖开。胸中骂了无数句脏话,可因摸不准二郎的想法,不敢轻举妄动败他兴致。

他瞪了白重景一会儿,脑海中忽然闪出个念头,玩味笑道:“小杂种,你既然非要救这个贱民,念在你是二郎的人,我们也可以讲城里的规矩。只要你能赢下我,我就饶他一命。”

白重景放缓呼吸,将信将疑道:“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少年眸光转动,咧嘴笑道,“不过,原本只是挨一顿鞭打就够,你这小杂种贸贸然为他出头,要他得豁出命来赌,你问问他,会不会感谢你。”

白重景愕然一愣,回头看去。

男人已经爬起来了,正弓着背跪在地上,一步步朝后撤退,抬起头的一瞬,与他四目相对,发红的眼睛里只有浓烈的恨意,不见丝毫感激或是迟疑。

白重景收回视线,脸上露出一阵茫然。

不明白,很不明白。诸多的困惑像巨石般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他掌心刺痛,在衣服上轻轻擦了擦,耷拉着脑袋往后退了一步。心神疲惫,已经想走了。

离开都城,离开这些人,到最远的地方去。

不如回少元山的妖域里去。

少年见白重景失魂落魄,心中讽刺一笑,突然发难,朝白重景的面门一掌拍了过来。

白重景年龄虽小,个头也还没窜高,比不上对面的少年,可天资卓越,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屈指可数,两腿一曲,朝后滑步,游鱼般灵活躲了过去。

他与少年对了两掌,因心神不宁,顾不上给对方留情面,右手五指并拢,觑得时机,出手如电,径直从少年胸口穿了过去。雄浑中正的掌风适时收起三分力,最后不轻不重地拍在少年身上。

躲在暗处的侍卫见自家公子受伤,爆喝一声,从旁杀出。

在白重景已停下招式后,一个从背后掐住他的脖颈,另两个禁锢住他的双臂,死死往地上压去。

少年在掌风轰击下,后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看向对面还回过神来的白重景,恼羞成怒,大吼一声,杀了过去。

白重景见他出手狠厉,有些慌乱,想开口,已是不及。身体更是被几双手死死按住,无法挣扎。

少年出招前,余光还是瞥了眼边上的二郎,想着毕竟是他手下的人,自己不好夺他性命。一念急转间手指偏斜了两寸,最后只拍在白重景的胸骨上,将他击得倒飞出去。

白重景内息涌动,加上有口气一直哽在胸口,摔落在地,心脏疼得像是被人活剐了一刀,侧身呕出血来。

他抬手擦去嘴边的血渍,仰躺在地上,嘴唇无声翕动,说着旁人听不见的话,脸上是浓勃深沉的黯然。渐渐目光没了焦距,只留下嘴角的一点苦笑,微张着嘴,闭上眼睛。

少年按了下伤口,胜之不武,犹不解气,尖酸骂道:“给你脸面,就不知尊卑了!小杂种,今日是教你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再有下次,小爷替二郎亲手削了你!”

被唤作二郎的少年人不置可否,脸上始终挂着抹温和的笑意,围观这场闹剧。只是在带着兄弟们回到都城,走在宽阔长街上时,突兀感叹了句:“应该斩草除根的。”

身后几名少年郎对视两眼,眸光幽冷,没有作声。

等几位活阎王收手离开,彻底没了身影,边上的那群看客才敢朝前走近。

却不是要送白重景求医,而是争抢着将他身上值钱的东西给搜走了,连双鞋也没剩下。

最后是与之一同习武的青年心生不忍,帮忙将人搬到了倾风的临时住处。

倾风干完散活,接到那人的报信,才知道白重景一个早上的遭遇。脸色沉得滴水,担心他出事,加快步伐往家中跑去。

拐进巷口后,听见几名路人围在一起探讨,竟是鄙夷地嘲弄道:“活该。一个小妖,自以为是地替旁人出头,不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不是害人吗?谁要承他这情?”

“奴才居然还敢出手打主人?没当场杀了他,是几位主子好心了。”

“难怪是只鸟妖,羽毛没长齐吧?”

倾风眼中那点幽冷的怒火几乎要失控地燎烧起来。

她定了定心神,放下挽起的袖子,快步走入家中,推开那扇年久失修的木门。

白重景正躺在她冷硬的床板上,疼得呼吸不畅。

不过最疼的不是伤口。

好长一段时日忍住了不流眼泪的少年,此刻禁不住满脸泪水,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听见声音,怅惘问道:“我错了吗?”

倾风在他床边站了会儿,过去关上窗户,认真回说:“有错的多了去,还轮不到你先反省。”

白重景转过脸看她,再难控制,声音艰涩沙哑地问道:“陈倾风,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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