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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千万别摔,高人说了,不能叫她双脚落地!”

“这个人好沉啊,几步路下来,我怎么觉得更沉了?”

“少说话,老张你就认了自己没用吧!”

门口摆了一顶小轿,骄子四面围着密不透风的白布,前端还绑了只刚宰杀的公鸡,脖颈处的热血顺着毛发一滴滴地往下落。

几名壮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女人放到轿内,垂下门帘,长吁口气,合力将轿子抬起。

刑妖司的年轻弟子们虽见识不多,可对天下除妖轶事向来了解不少,还是被这诡异一幕惊得手脚发凉,问身边的那群衙役:“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都魔怔啦?”

衙役们旁观这一幕,更是脊背发寒,本就提心吊胆,叫他一出声,吓得哆嗦不止,忙竖起一指立在唇边:“嘘——!”

“接着往下看,是有高人教我们,只要这样做,就可以驱散董小娘子身上的妖性。”衙役说,“还不是你们刑妖司不管,我们有什么办法!”

弟子:“简直是荒谬!无稽之谈!我们测了几十次,董小娘子根本不是被妖所杀,哪里来的妖性!”

衙役:“那你不妨接着看,若不是妖性未除叫她作怪,难不成真是闹鬼?!”

剑出山河

(关键不就在你们说的那个高人?)

一群人出门时, 高空月色还算清亮。挑起担子后,云霭忽然发沉,不知从哪里聚集, 揉碎漫天银光,走出没两步路,视野便黑了一半。

数人都没点灯,只能借着冰凉如水的夜光认路,这一暗,周遭万物只剩憧憧虚影, 心下陡然慌张起来。加上路面泥泞,一脚踩下去,泥水飞溅,总感觉走得很不踏实。

几人屏住呼吸,不敢回头,也不敢开口说任何丧气话,如履薄冰地继续往前走。

前方地面有一深洼,不知是被哪个顽皮幼童抠挖出来的,抬轿的壮汉目不能视, 一脚踩下去,心惊胆战中以为浅浅水坑其实深不见底, 当场惊叫出声,顾不上太多, 浑身泄力地一抖, 让本就不大平稳的轿子险些侧翻。

好在轿夫边上的同伴及时帮他顶住, 将轿身重新扶正。

这一惊一乍的变故叫旁观的弟子们都倒抽了口气, 暗道这帮人真是即胆小, 又妄为。

不待轿夫们缓一口气, 前头倒悬着的那只公鸡忽然剧烈扑腾起来。

那只公鸡被人从喉口深深割了一刀,本已不再动弹,此时嗓音竟是高亢嘹亮,对着残月啼叫不停。翅膀用力震动,脚上绑的绳结渐有松弛的迹象,眼看着是要被它挣脱开来。

这也就罢了,它一叫,似乎触动了什么隐秘存在,小巷深处的阴风跟着袭来,穿过狭窄的巷道,裹上了一层凄厉尖紧的呜咽,吹得轿身外面外层厚重的白布开始翻腾,仿佛里头有什么东西在搏斗,重量一会儿居左一会儿靠右,还不时有蹦跳砸落的动静。

轿夫们的身形随之左摇右摆,抬轿的那侧肩膀深深偏斜下去,不正常的重量压得他们面目狰狞,几难坚持。

十来人俱是头皮发麻,脑海中充斥着丢下轿子直接跑路的冲动,可因出行前高人再三的警告,又不敢真的松手,当下齐心协力,两三人同挑一杆,再顾不上什么声响,互相指挥着道:

“停停停!”

“后面的别再往前走了!推攘什么!”

一人惊恐道:“何人在背后抽打我!刚刚还顶我心口!”

“谁帮我看看?我肩上是不是有只手?我感觉有几根骨头在勒我!”

“娘诶!你们这帮猢狲莫要吓人!”

领头的青年一声暴喝,好歹震住众人:“都住嘴!少在这里惑乱人心!哪有什么怪东西?真要你们的命,直接就杀了,岂会在你们身上摸来动去!都给我站好了!”

众轿夫息了声响,强装镇定,可心头还是不住打鼓,额头冷汗淋漓。不敢睁眼看,便紧闭着双目,撑直双脚。

好不容易重新稳住局势,幻境外的几人忐忑跟着倾风上前,蹑手蹑脚地走了两步,刚刚靠近,就见一只毫无血色的手倏地从窗口伸了出来,死死抓住窗沿,碰撞时发出一声闷响。

干瘦指节细如骷髅,腕上系一根血红长绳。

再定睛一瞧,才发现不是缠着红绳,而是一道沁血干涸的伤口,沿着董小娘子的手腕完整走了一圈。

后排的一个轿夫闻声下意识睁开了眼,入目便是那只突兀出现的白手,当即再忍不住,全身肌肉僵直,咽喉深处发出一道背气的尖锐呼声。

鸡鸣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连鹤唳的风声也停了,四下都是他干巴巴的胸腔轰鸣声。

人虽然是衙役们自己抬的,可此番旁观比当晚亲历还要恐怖数倍,尤其是看那个长着与自己相同面孔的虚影站在轿边,心中的异样与惊惧之情强烈到难以描述,真真是毛骨悚然,身体里里外外每一处都在漏风。

五大三粗的壮汉们飞速靠拢,彼此抓紧对方的手臂,跟只鹌鹑似地缩成一团。

年轻弟子们亦是寒毛直立,见他们这般狼狈想讥讽他们几句,可实在是自己也怕,不好放什么大话。

观察一圈,只京城刑妖司来的那几位没什么反应,沉着冷静,始终在观察幻境中的影与形。

于是一群人都抱紧了往他们身边靠,从同伴的体温中汲取到了一分可怜的慰藉,才敢抬头继续查探。

轿夫们杵在原地,尝试着调整状态。

无人有动作,可却有水声在寂静深夜中传荡开来。

先前也有,不过大家都以为是踩中水坑时发出的杂音,此次四下无声,才惊觉反常。

那是一种有节奏的、水珠砸落在水面的脆响。

众人默契地没有吭声,只低下头在周围找寻,看是哪里有漏水。

声音离得很近,该是在三尺范围之内,可附近的檐角缸桶,都没找到有端倪的地方。

那只能是从轿子里传来。

就站在轿子后头的倾风倒是看得明白,一条细长的水线正从轿子底部不停往外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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