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赵宽谨没叫倾风生出的怒火,林别叙不出场,一句话就给挑起来了。
倾风骂骂咧咧地走上山道,本想无视那人给的卦象,偏偏“血光之灾”四个字不停徘徊在她脑海之中,忍不住就往深处思考。
今日唯一可能的血光大灾,大抵就是挨陈冀一顿好打。
虽说陈冀从未真下手揍过她,大半都是口头恐吓,但考虑到师父近日心情不佳,每日脸拉得跟后院那株老槐树的树皮似的,她再往上一浇油,指不定是会抄起家伙教训她。
倾风后知后觉地回头瞄了眼,决定趁着陈冀还没追来,先避避风头。拐进一旁隐秘的小道,偷偷摸摸地到了山门,再奔逃似地出了刑妖司。
她脚程快,独自去了上京,进城后就近找了家小摊,点了碗面。
吃到一半,正犹豫着今晚要不要回去,余光蓝色衣袍一扬,方才还在她嘴里咒骂着的人就大喇喇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这人真是阴魂不散。
倾风登时没了食欲,放下筷子敲了敲碗,语气不善地问道:“到底是什么血光之灾?”
林别叙不厚道地失笑出声,还笑了好一会儿才停,说:“我只是好奇,你既不贪生,又不畏死,那是否会介意一些小灾小难?”
倾风捧着手里的半碗面,直想扣到他脑袋上去。
她搅了搅面团,问:“你这般会算,算到我会杀纪怀故了吗?”
“我此前又不曾见过你,哪有这样的本事?”林别叙从桌上取过一双筷子,朝着摊主指了指倾风,示意也给自己上一碗同样的面,“我只是算到他此行凶险万分,可一行人里唯他倒霉,着实想不通他会得罪哪般人物,所以过去看个热闹。”
倾风暗道这人的心果然是黑的,明知如此还放纵纪怀故南下,同时也有不解:“你既然想杀他,还需要这样大费周章?”
“白泽不能杀他。陛下未死,天下亦未换主,杀皇亲有损国运,而国运,是白泽根本。”林别叙说,“这是天道制约。”
“天道?”倾风听到这二字笑了声,语气听着吊儿郎当,无甚所谓地道,“我就喜欢替天行道。”
摊主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快步过来,摆到林别叙面前,又扯下肩上的抹布为他多擦了两遍桌面。
娇气。
倾风都没这待遇。
“纪怀故真是好会投胎。”她感慨着,又半信半疑,“赵宽谨真就这样算了?”
“若你只是普通弟子,她定然找你报仇,但既然先生开口,即便独子惨死心有不甘,她也不会再动你。”林别叙偏过头看她,眼神在氤氲热气中变得缥缈,将他眼中的几分调侃之色也掩蒙出一丝柔和,好像是在对很亲近的人说话,“甚至你若有难,赵氏还会救你。”
倾风也奇怪赵宽谨今日为何忽然善罢甘休,对他此言却是不屑,低笑道:“无稽之谈。”
林别叙见她用手指擦嘴,顺势给她递了一块干净的白帕,也笑道:“你知道季师妹给她带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剑出山河
(“是先生触动了山河剑的剑意。”)
倾风一听他提问, 便不觉脑袋发疼,嘲弄道:“不会这也要我求你吧?”
林别叙不见反省,反来说她:“倾风师妹, 你好记仇啊。”
这次倒是没卖关子,直接告诉了她。
“先生将窥天罗盘送给你,其实那个罗盘对先生而言,确实不算是个好东西。”
林别叙将筷子摆在碗沿,收拢下垂的长袖,铺在膝盖上, 摆出一副庄重的姿态,说起这桩往事。
“十六年前,先生有感大劫将至,可是无论如何也卜算不出天机,更不知该如何化解。于是百多名修为精深的方士,从天下四方汇聚而来,自愿协助先生,启用窥天罗盘。”
“无人知道先生从窥天罗盘里看见了什么,反正那一次窥视天机, 先生险些亡道。耗损百多年修为,难以维持人形。百多名方士更是当场暴毙、无一幸存。”
倾风眼皮轻跳, 惊悸道:“这般惨烈?”
“是。你不知道十六年前有多少天才。志士怀仁,群方咸遂, 说是人族最辉煌的时刻也不为过。当时所有人都以为, 若是能兵压妖境、光复人族, 只等今朝了。”
林别叙眸光幽冷, 眼皮半阖, 声音在诉说中逐渐变得晦涩, 默然片刻后,才接着道:“结果先生险些陨落;妖王亲征界南、屠戮三城;龙脉戾气暴动,修士癫狂同族相残。简直同三百年前的那次灾劫如出一辙。人族莫说光复,可谓是一溃千里,倒退数十年。最后你师父退守界南,陈氏六万多族人尽数遇难,季师妹一族为封印龙脉也几是断绝。”
他问:“你猜是为什么。”
倾风趴在桌上,听得入神,回得也认真:“你猜我知不知道。”
她不学无术林别叙是第一天发现吗?她早早坦白告知了啊。
林别叙说:“我也不知道。”
倾风:“……”
他开了个玩笑,表情轻快一些:“自那之后,先生隐忍蛰伏。待陛下失踪,更是亲自出山坐镇刑妖司。可于先生而言,此番已是他最后一搏。若是今朝不出剑主,往后便再无白泽。而无白泽庇佑,协助人族牵引龙脉的妖力,人族也再不可能拔出社稷山河剑。”
倾风听得面色凝重,思绪转了几圈,本是该酝酿出一腔忧国忧民的哀虑的,可想到白泽这样的上古瑞兽大费周章地布局,十五年博其性命等一剑主出世,心头又是一阵说不出的飘飘然。
强忍着不要露出太得意的笑容,指着自己道:“你的意思是,我?”
林别叙见她这春风得意却只一半表情也觉得好笑,摇头说:“你现在,还不行。”
1!。”倾风不以为意,“反正先生告诉赵宽谨的意思就是,我,是剑主。哈哈!”
林别叙不与她争辩,这才开始吃自己那碗快凉了的面。
倾风又细想一通,察觉异常,屈指叩着桌面道:“可是不对啊,先生若是觉得我能成剑主,先前赵宽为过来杀我的时候,他为何一点表现都没有?是后来谁告诉他的?还是他这几天重新推卜,忽然发觉我这人实力不凡?竟是天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