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我若真想挣钱,你觉得我会缺什么五百两?我若真贪生怕死,你觉得我会在界南待这十来年?”倾风整个人同她手上的剑一样,有着一种无所束缚难以捉摸的随意。她对着谁说话,却不一定看着谁,就好像她此刻分明是盯着纪怀故,下一句又是问的狐狸。
“他要杀你,是因为你偷了他的东西。那你要杀他,又是为了什么?因为这些妖傀?”
狐狸一提此事,瞬间两眼发红,盯着纪怀故,深恶痛绝,一字一句道:“何止是妖傀!”
作者有话说:
本文有言情线,但是师徒情很纯粹,就是父女情
剑出山河
(她是你们陈氏的人!)
侍卫表情微变,还想再劝:“姑娘……”
倾风抬起手,示意他闭嘴,让狐狸接着说。
“我进到他家宝库,寻到暗门,从那幽深的走廊进去,整整一面墙全是我妖族的尸骨!”
狐狸深吸一口气,才压住怒火往下讲:“他父子杀我妖族何止成百上千?剥他们的皮、拆他们的骨,制成法宝再来对付我妖族!凶戮残暴至此,怎么?我妖族活该死吗?白泽真是瞎了眼,亏他自诩通晓万物,竟不识尔等真面目,还帮你们坐镇刑妖司!”
纪怀故这人虽不良善,也不在意一只狐妖对自己作何评价,但听完狐狸的控诉却急赤白脸地跳了起来,似是不堪忍受,也学狐狸那般粗鄙地骂出了声:“你放屁!”
狐狸高抬右手,直直指向他的鼻子,唾沫星子飞溅,当下胸不疼了血也不吐了:“你敢说不是?!你这窝囊废!”
二人之间隔了一群乱斗的妖怪,彼此瞪视的目光被他们挡得时断时续。
纪怀故提着剑当场就想过去砍了狐狸,但被几名侍卫死死拦住,只能焦躁地左右走动。
“那是我纪氏留传下来的宝库,自我懂事起里面就摆满了各式法宝!说明是我祖上英勇,世代英烈!”
“扯了块遮羞布就真以为无人知晓你纪氏是什么来路?”狐狸反唇相讥,“这只能说明你祖宗一直造杀孽!”
“是他们该杀!妖族杀我人族的还少吗?”
“我妖族死得就少吗?是你人族祖宗先不讲道义直接斩了龙脉,把我妖族大半都困死在了那种山荒水凉的地方!凭什么要我妖族去忍受龙脉的戾气?这都几百年了,我妖族有心怀仇怨难道不应该?!”
“我人族被困死在里面的可比你妖族多!当年迫不得己行此下策,可也保全了妖族的火种!”
“更说明你人族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纪怀故与狐狸对骂,还不忘抱着手上的罗盘时不时划上几道,神神秘秘的不知在做什么。傀儡妖的动作倒是迟钝下来,想是他已无心控制。
加上一个柳随月上蹿下跳蛮缠捣乱,纪怀故那七个傀儡妖纵然不畏生死且蛮力无穷,也逐渐落入下风。
几位负伤的小妖感觉对阵压力骤减,顿时松了口气,希望狐狸嘴上别停,多分散分散那厮的注意力。
倾风一直提着剑守在狐狸身前,纪怀故几次想操纵傀儡从旁偷袭,都被她轻巧挡了回去。
她出剑速度极快,又有着一道诡异的怪力,那几只傀儡妖对付对付几个小妖还行,在她这里全然讨不到好处。
纪怀故见她这般不识好歹,气笑道:“陈倾风,我确实不想在界南杀陈冀的徒弟,但我不是不敢!”
倾风不为所动:“今日我让他说完,他就一定要说完。他说的不对,你反驳便是,心虚什么?”
“非是我要替纪家开脱。”柳望松在旁听了半天,忽地插上一句。“留在人境的妖族本就不多,大半都被刑妖司登记在册,若是那么多小妖无故失踪,刑妖司早该有所察觉,纵然先生有百般顾虑,也断不可能容忍朝廷这般凌虐妖族。你看见的那些法宝,多半是十五年前妖族越界攻伐时,他父亲在战场上拾捡来的。一部分上交刑妖司,一部分用以私藏。”
狐狸愣住了,积攒了满肚子的脏话一时卡在了喉咙。
纪怀故也没反应过来,错过了这反驳的绝佳机会。
场面变得非常尴尬。
柳望松替他找补了句:“应当也有新的。譬如万生三相镜。”
狐狸腹稿被打乱,险些被带偏了思路,坐在地上,飞快又接过了话:“必然是有新的!一些尸骨上的血肉都还未干透!就算那些不论,他们敢炼那么多妖傀,这么妖又是从何处掠来?炼妖的邪术何其残忍?断其骨,伤其神,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小子心肠狠绝,怎么不试试自己被人炼成傀儡是什么感受!”
一名小妖腾出空来,抹了把脸上的血,附和道:“虽说只有刑妖司能缉拿妖,但是他纪氏的兵,以事急从权为由活活将投降的妖族打死,不过是老手段而已!你们刑妖司难道愿意为了区区一个犯罪的小妖,跟朝廷翻脸吗?我等虽是被这狐狸从刑妖司里掠出来的,但陪他来此复仇是心甘情愿!”
柳随月说:“打死了妖,是要受罚的!我刑妖司没有放纵此事!”
小妖觉得她这话天真得好笑:“是受罚,推说是不懂规矩的小兵一人所为,将他送到边远小城关押一段时日,改名换姓就给放出来了!何曾悔过?你刑妖司官署数量稀少,能管得了所有地方?”
柳随月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阳奉阴违的处理办法,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仿佛被人狠抽了一巴掌,半晌只冒出一句:“岂有此理!”
另外一只妖直接扯开衣领,露出自己胸膛。
他右半边脸上全是狰狞的疮疤,那道伤口顺着脖颈一路向下,至于胸口,竟无一处皮肤完好。有的地方看着像刀伤,有的地方又像是被利器活活剐去。
即便是几人见惯了风雨,一眼瞧见仍是觉得触目惊心。柳随月更是忍不住抽了口气,眉头皱到一起。
蛇妖本就狭细上斜的眼睛瞥向远处,更显阴冷:“我从未害人性命,是纪怀故派人进深山将我打伤带出,锁在地牢之中,每日剥我的皮、取我的血,用以制药。若非狐狸恰巧去王府寻宝,我如今焉有命在?纪怀故此人对妖族没有半分怜悯之心,恨不能赶尽杀绝!他做过的祸事,我一桩桩一件件皆可道来,你刑妖司既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此事你们管不管?!”
柳随月想答,可她位卑人微,替不了刑妖司说话。
倾风思忖片晌,说:“我不算是刑妖司的人,此事还真应不了你们。这样,你们要杀他,我不管。他要杀你们,我管。”
柳望松眼里一贯的浅淡笑意不见了,余下两分凝重,竟字正腔圆地应下:“我管。”
“你管得了吗?”蛇妖嗤笑,“你们刑妖司做事束手束脚,我妖族自己报仇。冤债有主,你们不插手,我也不与你们为难!”
柳望松转向一直在旁踌躇的袁明,说:“袁明,拿下纪怀故,押送刑妖司。他今次来便是为了灭口,你先前没有帮他,他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袁明眸光幽沉,又站了数息,终是敌不过本心,握拳在掌心一捶,闷声不吭地朝对方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