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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所以她是打算与他们割席了,嘴上说着还是至亲,心里已然开始见外。识谙想挽留,又找不到合适的说辞,纠结半日只能应承,“若什么时候想搬回来,这里的屋子一直给你留着,随时可以回来。”

南弦说好,原本想客套一句,若他有事也可上南尹桥来找她,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略站了站,踅身从厅房里退出来,出门便看见允慈在廊上站着,到她面前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垮着脸道:“阿姐,阿兄做错了事,你看着自小的情分,原谅他吧。”

南弦拉了她的手道:“我不怨怪阿兄,我也安然无恙,你不必担心。”

允慈这才露出笑脸,“那阿姐晚间喝鸡汤么?我这就去准备。”

她说着就要走,被南弦拽住了,回身纳罕地问:“怎么了?不爱喝吗?”

南弦说不是,“我要回南尹桥去,往后就住那里了。你若是想我,就来看看我吧,反正那里有你的院子,得闲可以住过来。”

这让允慈两难,既想跟着阿姐,又舍不得阿兄,到底哭出来,抽泣道:“我们这个家,就这样散了吗?阿姐,阿翁过世之后,我们三个就相依为命,现在你怎么不同我们住在一起了?你还是怨怪阿兄,也不要我了。”

允慈一哭,南弦就心疼不已,忙搂在怀里安慰。她年纪还小,不懂里头缘故,她只好细细告诉她:“我原本是要与阿兄成亲的,但因为小冯翊王,如今弄得不成事了,要是再留在家里,会妨碍阿兄日后婚配,连你说合亲事,也会受牵累。”

允慈还是不能接受,“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们不是一直住在一起吗?”

南弦摇头,“没有谈及婚嫁还可以,一旦谈及了,又半途而废,就再也不能住在一起了。”

允慈抽抽搭搭,万般不情愿,但阿姐决定的事,等闲改变不了,只能含泪答应了。

南弦让鹅儿套好车,把她送回了南尹桥,鹅儿是向家的家仆,但心里又向着她,送到门前盘桓不去,还是她让他回查下巷,他才垂头丧气走了。

不过一进门,门内却还是如常,那些被退回王府的人又回来了,依旧各司其职,一派忙碌景象。

伧业在前院候着,见了她,笑道:“郎主吩咐了,这阵子要好好为娘子调养,娘子这几日什么都不要管,只需将养身体。郎主下半晌回官署处置公务去了,等略晚一些,再来看望娘子。”

如今一切都被捅破了,那小狐狸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南弦无奈地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卧房,合衣躺了下来。

连着五日的汤药,着实对她的身体有些损害,只觉身亏气损,周身都提不起劲来。躺了许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忙起身到外面吐了。

婢女见状大惊,着急张罗起来,“娘子身上不豫,快传侍医吧。”

南弦摆了摆手,自己什么症候,自己知道,回去漱了漱口,重新躺下了。

这一睡,好像醒不过来似的,直到有人轻轻推她,她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天已经黑了,屋里也点上了灯,神域蹲在脚踏上,一脸惊惶地看着她。见她清醒,伸出手臂抱住了她,泫然欲泣道:“你说广防己是幌子,那你为什么醒不过来?吓得我险些叫人来救你。”

他抱得很紧,勒得她喘不过气来,挣扎了两下道:“你若连用五日大泄的药,你也起不来。我不要紧,只是身上有些虚罢了,调养几日就好了。”

他听了,忙让人送炖好的汤来,不敢用大补的药材,加了一堆红枣枸杞,殷勤地要喂她。

南弦不习惯让人喂,勉强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还是接过来,自己慢慢喝尽了。

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怕她飞了一般,她不由发笑,“你担心我会死吗?”

他很忌讳她说这个,“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没有王妃了。”

南弦赧然剜了他一眼,他见她并不反感,趁热打铁问:“南弦,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她偏过了身子,“谁说要嫁给你了。”

她不松口,他不免着急,凄然道:“坊间都传遍了,小冯翊王为向女医神魂颠倒,你忍心让我这样疯癫下去吗?”

这招真是万试万灵,她起先还有些嫌弃他粘缠,后来就认命了,抬手抚抚他的脸颊,叹道:“我只是个寻常不过的女医,没有好出身,也没有惊人的容貌,你怎么会找上我呢。”

那双幽深的眼瞳望住她,“我心悦你,说不出所以然来。在我眼中,你是建康城中最美的女郎,若说出身,我是湖州乡间来的野小子,你是京中有名的女医。”说着笑了笑,“你可会因为我高攀了你,而嫌弃我啊?”

他做小伏低,她听后美目一婉转,在他心上挽出一朵花来。他从没见过她这样极具风情的样子,那是坚毅端庄之外的另一种柔美,是女郎特有的温情。他忽然有些想哭,自己执拗地追寻了这么久,终于守得云开了。

正因为事情闹大了,后面一切便水到渠成了,第二日他就进宫面见了皇后。南弦没有父母,这件事须得有个人来牵线搭桥,皇后得知后,自然是欣然同意的,“我早就瞧你们般配,也与向娘子说起过,可惜那时候人家没那个意思,实在可惜。还好事在人为,你呀,胆子够大,就这样把她抢过来了……也罢,向娘子这种性情的女郎,若是不添一把柴,恐怕当真改变不得她的心意。”

神域向上谢了恩,又虚与委蛇了一番,才从含章殿退出来。往南直入官署,经过云龙门的时候,半道上遇见了徘徊不去的黄冕。

脚下顿了顿,他知道黄冕是来找自己的,依然露出了惊讶之色,“这么巧,在这里遇上黄院使了。”

黄冕讪讪拱手道:“不是凑巧,卑职是特来拜谢大王的。那医学自尽后,这件事便没有再追查下去,圣上只是下令,将药房中的广防己如数撤下,不得再用这味药材。那日若非大王相救,我这太医局正使的位置,恐怕是保不住了。”

神域“哦”了声,“我当什么事,原来是这一桩。黄院使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何须你亲自过来道谢。”

黄冕忙道:“要的、要的,于大王来说是举手之劳,于卑职却是性命相关。卑职在太医局这么多年,一向谨小慎微,但若说私心,确实是有,因此惭愧得很。”

神域笑了笑,“本王知道,这是局中约定俗成的规矩,所以那日才会挺身而出,为院使挡煞。”

黄冕拱手再三,“大王的恩情,卑职牢记在心了,日后若有机会,一定报答大王。”

神域轻描淡写,“不足挂齿,院使客气了。”

如此一番恩情,太医局也收归囊中了。黄冕今年不过五十,离致仕起码还有十年光景。十年之后,等到向识谙接替他,太医局也没有笼络的必要了。

那厢的皇后呢,见过神域之后便去了圣上的式乾殿,把神域求娶向娘子的事,都与圣上说了。

圣上低头哂笑了声,“为个女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如今就要得偿所愿了,他心里一定很欢喜吧。”

皇后觑了他一眼,“陛下不赞同吗?”

圣上没有说话,眉头紧蹙着,半晌道:“我总觉得自己身上这病症,没有那么简单。”

也是,哪个正值壮年的男子,愿意接受自己是个药罐子的事实,但他的身体是一步步垮掉的,他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皇后肚里有牢骚,正愁找不到机会发泄,见状便不留情面地说:“我看这病症发展,却是有迹可循。用药期间,不是让陛下戒房事,修身养性吗,陛下做到了吗?癫症发作之后,云氏还召太医诊过脉,想看自己是否有孕呢。可见陛下是一点没闲着,都病成那样了,还有心思眠花宿柳,如今又怨病重,这病是平白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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