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太后见皇后这样,莫名地又气起来。喜欢孩子喜欢成这样,听到福全的名字连魂儿都没了,偏自己不上心,大婚到现在近过皇帝的身几次?不趁着大婚的新鲜劲儿一鼓作气,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孩子?
太后是吃过苦头的,当年嫁与皇太极后过了两年才生头胎,第四胎才终于追到千尊万贵的九阿哥,但是始终被早一步生了八阿哥的宸妃海兰珠压一头。
后宫那么多嫔妃,人人都像花儿一般,佟妃有孕还能把皇帝引到景仁宫去,反观皇后,心思总不对路,眼前全扑在福全身上,现在跟她说话,十有八九听不见。
“皇后,这么喜欢孩子,就该多在皇帝身上用心,自己生一个,养在身边,才名正言顺。”太后压着火气说。
皇后把福全的小手凑到自己脸上,轻轻揉着,一边说:“太后娘娘,宫里的规矩,阿哥和公主都不能养在生母身边……”她竟然直接顶撞了。
太后一愣,苏墨尔忙来解围:“在谁膝下养着,还不是太后娘娘一句话?”
金花才如梦初醒,刚才醉心跟福全贴贴,她说了什么:“太后娘娘,臣妾失言。”
太后不理会她,正色说:“博尔济吉特氏的姑娘嫁到宫里不是来给别人养孩子的,要诞育大清的储君……”
金花一愣,来了,婆婆催生来了。
作者有话说:
福临的各种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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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传
金花正把小巧的翘鼻子凑到福全头顶,听到太后说这句,收了动作,微微垂着头,委屈地说:“太后娘娘,臣妾也想要孩子,可是……”
说完抱起福全,把哭脸埋在他柔嫩的胸口。娃娃手舞足蹈,小胖手一把抓住她头上闪闪亮的鬓花。她感觉头发一紧,鬓边一松,顾不上表演,赶紧抬起头来把他往腿上一墩,抓住娃娃的小胖手,夺下鬓花。
娃娃还“咿呀呀”,以为她跟他玩什么游戏,开心得“咯咯咯”直笑,眼睛笑成一道缝儿。
金花想,太大意了,万一戳着眼睛……谁晓得福全的眼疾是不是这么来的?一抬头看到太后正看她,蓄在眼里的泪“噗哒”掉下来落在娃娃的胖胳膊上:“可是哪是臣妾想有就有的?”赶紧把戏续上。一边说,一边没精打采起来,只紧紧搂着怀里的胖孩子。心里想刚刚有没有穿帮,跟娃娃演戏就是变数大。
太后没在意皇后刚跟二阿哥抢鬓花,还沉浸在生育嫡子女的话题里:“那总要多跟皇帝在一处。昨夜予让你在养心殿伺候,怎么能你人在眼前,倒叫皇帝翻了宁妃的牌子?”
皇后一副霜打茄子的样儿,越说声音越小:“昨日,万岁爷回去,正遇上敬事房的小太监来请翻,万岁爷就翻了。”
“刚成婚,就不能撒个娇让皇帝别翻?新婚正是小夫妻甜蜜的时候,你还笼络不住他,眼看就是选秀了,后宫再添上些新人,皇帝对宁妃她们顾子女念旧情,对新人图新鲜,到时候可还有你的立足之地?”太后声色严厉地说。
“之前叫你早早入宫,不就是怕你年纪小,身子弱,脸皮儿薄,从小娇生惯养,所以让宫里的老嬷嬷教导你?如今看来,不知那些本事都教到哪儿去了。”太后越说越气,偏这些话又不便给旁人听了去,只得压低声音说。
金花听了,搜了搜阿拉坦琪琪格的回忆,嗯,老嬷嬷是教了她许多宫中的规矩和杂七杂八,就算是现代人金花,食色行家,看了也叹为观止,爱笑爱玩的她竟然收了泪,脸红了。
太后看皇后脸红到耳朵根儿,更气了,这么一个风姿绰约的美娇娘,她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见了都怜惜不已,不知她在皇帝面前多么木头,才让皇帝另外翻了牌子:“这会儿脸红了,但凡你在皇帝面前红红脸儿,他也不会翻了别人的牌子。看看你如今的脸面往哪儿搁。”
金花听了这句,眼泪又涌出来:“太后娘娘,臣妾该如何是好?”婆婆娘家嫁来的小媳妇儿又没了主意。
其实,她听说要选秀,高兴坏了,再多点美人儿,宫里就更热闹了。一个玉盘摆不下的绿头牌,来两盘,皇帝哪还有空管她。
只是,乌云珠……
有多少美人儿,以后,就有多少美人儿守空闺。可叹,想到这,金花的眼泪又流出来了。
“这次的事儿我帮你料理,皇帝那儿只能你自己争气,少年夫妻不就是情情爱爱那些事儿?有了上回,你还不知道皇帝喜欢什么?若是不知道,你多去问问庶妃巴氏那几个老人儿。宫里就一个皇帝,那么多嫔妃,不花点儿心思怎么能成。静妃就是例子,仗着自己家世好,模样拔尖儿,处处跟皇帝拧着,你看如今怎么样?宁妃犯过她也跟着受罚。”这句金花听懂了,是说永寿宫主位不给鸡鸭的事儿,宁妃为什么受罚她也明白了,是为了昨日翻牌子。
她低头看福全,这小子闹完,窝在她怀里睡着了。胖圆脸上睫毛根根浓密,给阖着的眼皮镶了个黑边儿,这睫毛像福临,福临也是这样浓密的睫毛。她又轻轻展开娃娃的小胖手,极小的微粉色的指甲是贝壳形状,神奇的遗传,这指甲的形状也跟福临一模一样。她忍不住嘟起唇,碰了碰福全的脸。
小娃娃睡着了,比小天使更可爱。
皇后怕福全着凉,用自己的袖子搭在他身上,太后见状叫苏墨尔来把福全抱走,又跟苏墨尔说:“找个由头,敬事房管绿头牌的小太监打二十板子,别打死,这差事以后还归他。”苏墨尔抱着福全应着走了。
金花听了心惊胆战,怀里的胖娃娃被抱走了,她空落落地望向太后。太后大约四十多岁,是个保养得宜的中年人,脸色红润,皮肤紧致,骤眼看,就是个富贵的美妇人。可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像是瀑下的潭,深邃不透光,坚韧睿智。福临的眼神也深,但总不及太后眼神更深远幽暗。姜是老的辣。
所以太后能在皇太极崩后运筹帷幄,笼络济尔哈朗和多尔衮,让六岁的福临踩在军功赫赫的叔伯和兄长肩上登上皇位吧?那金花这些小把戏,能瞒她多久?
还有福临,太后如此强势有手腕,他还能专宠乌云珠,闹剃度、出家……遗传真神奇,大约他继承了母亲的聪慧勇毅,又用这些从母亲处得来的聪勇反抗母亲。
苦也,皇后这个双强母子夹缝里的咸鱼小媳妇……
太后终于训完人,恩准她退下,她行了礼,滑不出溜赶忙往外退,正行着,听太后说:“明日看小戏,皇后也来。”
皇后应声,继续往外退,看戏她喜欢,怕只怕不是单纯看戏。
回到坤宁宫,天都黑透了。小宫女呼和问金花:“娘娘还吃点心嚒?”
只听肚子“咕噜”一声,她想吃。可是看看这细腰身,这鼓鼓的胸|脯,她吞了口水,说:“热牛乳吧。”传说中的负卡食物,希望阿拉坦琪琪格多喝牛奶再长长个儿,不穿鞋她才到福临的肩膀边儿,看他还要使劲儿抬着脸。
高、瘦、一丝不苟,上辈子金花的审美关键词,如今她这小矮个儿,也就只有瘦了。
早早滚到一间屋那么大的床上,她辗转了一刻钟才睡着,先担忧太后的手腕,给这样的婆婆当小媳妇可太难了。又琢磨下午请安时候福临那意味深长的笑,什么意思?想不通。先睡一觉,有空再想罢。
皇后睡了,坤宁宫终于静下来,忧心忡忡一整晚的小太监吴不服悄悄去养心殿找他干爹,太监总管吴良辅。
养心殿里仍旧灯火通明,吴良辅扯着吴不服到僻静处说:“怎么样?下午?”
吴不服一愣,说:“干爹,什么?”
“下午,太后娘娘留下皇后娘娘说了什么?”
“干爹,主子关着门说话,奴才能听到什么,就从慈宁宫出来,皇后娘娘无精打采的,晚上也早早歇了。”说完,吴不服觉得自己说的太少了,显得很没用,于是补了几句昨夜的事儿:“昨夜皇后娘娘回去美滋滋的,还笑嘻嘻说玉盘里没有她的头牌,在耳房逗猫逗了大半个晚上。”
吴良辅听了,觉得这事儿蹊跷,昨夜万岁爷当着皇后娘娘的面翻了宁妃的牌子,皇后怎么还美滋滋,笑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