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节
李由,这不是李斯那个大儿子,自己的姐夫吗?赵不息只是略微想了一下就想起来了这个李由是何人物。
他倒是个文武都还可以的人才,在历史上成功抵御了吴广的进攻,但是最后还是被曹参杀死了。气节颇为值得称赞,宁死不降,算是秦朝少数的几个殉国的官员了。
虽说不像是好话,可在赵不息看来这个李由比起法家人倒是更像是儒家人,他的父亲弟妹和妻子都被胡亥杀死了,按理说纵然他投降了敌军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就连王贲的儿子,三代秦将的王离都在形势不对的时候投降了项羽,李由在三族被胡亥夷族的情况下叛了秦也无可指摘,可他还是宁死不降,殉了秦朝。
分明是李斯的儿子,可舍生取义的气节却如儒家一般,和他那个过于聪明知道变通的父亲不太一样。
赵不息虽然还没有见过他,可单凭先入为主的印象也对李由颇有好感。
可嬴政为何要专门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呢?赵不息看向嬴政的眼神满是疑惑。
嬴政看出来了赵不息的疑惑,却并没有告诉她为什么,只是轻笑:“李斯这个老狐狸,虽说也有些他自己的小心思,可总体上用起来还是很好用的。”
赵不息一头雾水。
不过很快赵不息就没有时间再去想嬴政那天的话是什么意思了,源源不断的白纸从造纸厂流入隔壁的印刷厂,雕版沾满特殊的油墨在白纸上印下一页又一页的黑字,而后有膀大腰粗的妇女,手拿着一尺长的粗针,针孔里穿着麻线,将裁减好的书页装订成一本书。
黑石在咸阳有两个造纸厂,在河内郡和颍川郡各有一个造纸厂,四个造纸厂和印刷厂开足马力三班倒干活,只用了七日的时间就印刷出来了十万册的新书。
名字都很简单,《儒家入门选读》《秦律基础法》《墨家物化手册》……都是一听就知道用处的书籍。
历史上,收天下之书于咸阳聚而焚之引起了不小的动乱,可也没办法,想要改变根深蒂固的思想就是要流血的,没有一场改革不沾着鲜血,无论是文化上还是政治上。
愿意换书的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不愿意换书的,那也只能强行“换”书了。
咸阳城内就有不少宁死也不愿意换书的人。
周禀就堵着大门对上门换书的那些小吏破口大骂,将小吏们骂得狗血淋头。
“老夫宁死也不会交出我家世代传下来的藏书!”周禀吹胡子瞪眼,就站在自己的府邸之前,双腿叉开,双手张开,将自家大门挡的严严实实。
偏偏他君子六艺学的十分精通,寻常个人根本打不过他,可以说是软硬不吃。
小吏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自己乃是下官,总不能对上官动手吧?而且这动手也动不过啊。
这样的事情还不止一件,不仅是周禀,儒家、法家,甚至是其他学派的弟子也有宁死不愿意交换家中藏书的。
这个时候知识就是财富,一代代传下去的书籍就是贵族可以进行知识垄断的凭仗,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用自己家中世代积累的藏书去和赵不息换基础教材的。
无奈之下小吏也只能拖着书又回去禀告了赵不息。
叔孙通给赵不息出主意:“主君不如去禀告陛下,天下人必定无人敢忤逆陛下。”
“不妥。”赵不息摇摇头,“你这话说的本身就有问题,不是没有人敢忤逆我爹,是忤逆我爹的人都不在了……”
要是让她爹出手,那不管历史上焚书坑儒里这个“儒”指的是方士还是儒生,现在都要变成儒生了。
赵不息眼珠转了转,计上心来,她招手让叔孙通附耳过来:“这样,我们趁着……”
叔孙通大惊:“这样不太好吧?”
赵不息斜睨了他一眼:“要不就去告诉我爹,然后我爹挖个坑把你师伯师叔师兄弟都给埋了?”
“主君真乃神机妙算、足智多谋啊,主君之计,乃谋国之言!”叔孙通迅速转变了口风,十分诚恳的对赵不息伸出了大拇指。
是夜——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
一行身材高大的小吏鬼鬼祟祟背着装满书的包裹自出版府出发,遇到路上巡逻的卫队,就从怀中掏出一块手令,有着通行令,这些小吏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
周禀的府邸。
为首之人是车,他虽然读书不太行,但胜在心思灵巧。
站在周禀府邸的后门外,车借着月光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印着大印的允许书。
秦律规定擅闯私宅是违法的,不过在有朝廷官府允许的情况下就是合法的。
车满意点点头,对着身后的小吏点点头,而后在众人注视之下敲了敲门。
没人应声。
周禀这个人虽然顽固不化,不过倒也颇为清贫,府邸不算太大,装修也很朴素,下仆也只有寥寥几人,根本就没有专门守夜的人。
车又狠狠敲了好几下门,这才有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过来开门,一个睡眼惺忪的下仆嘟囔着:“谁啊,这个时候来敲门。”
“我们是出版府的人,奉命来换书。”车丢下一句话,就推开了下仆,带着一群人鱼贯而入。
周禀的书房在他府邸的最南边,这个消息还是叔孙通告诉赵不息的,叔孙通曾经多次在拜访过周禀,二人研究学问就是在周禀的书房之内。
吱~
门很快就推开了一条缝,车领着几人进入到了书房之内,点上烛火,看着书房之中摆满了竹简的书架眼皮跳了跳。
还真是读书破万卷啊?
“数一数有多少,都给搬走,再给放上在咱们新编的书。”车吩咐了一句,小吏们都是专门挑出来的力气大的人,很快就在背篓中装满了竹简,背着就往外跑。
顺便留下了三百一十二本出版府新修的书。
等到收到了下仆禀告终于穿好了衣服急匆匆起身的周禀赶过来的时候,周禀只来得及看见车一溜烟离开的背影和一张被塞在书房门缝里的“允许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