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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

 

从她来到张良府邸敲门到她见到张良,中间门间门隔的时间门太长了。

不像是早有准备迎接远客,倒像是突发急事手忙脚乱的模样。赵不息深吸一口气,开始重新梳理思路,若是张良一开始不知道她要前来拜访,而是今日她登门之后才反应过来,那这些事情就都合理了。

可分明是张良给她送的请帖,为何张良会不知道她要来呢?

赵不息眯了眯眼,推开了窗观察着窗外。

月明风清,唯有虫鸣,除了偶尔视线中能看到一只扑扇着翅膀飞过的夜鹜,其他一点活物的动静都没有。

张良的祖父、父亲五世相韩,属于韩国最顶尖的贵族之一,从这所占地庞大的宅子就能一窥张良家中曾经的风光模样了。可随着韩国的灭亡,韩国的贵族都被秦始皇一锅端了,张家也从辉煌瞬间门跌落到了谷底。

《史记》记载,张良弟死不葬,发卖家仆三百人,举家之财雇佣壮士行刺始皇帝。

从中可看张家如今的败落了,三百下仆,去掉在外耕种田地的大部分,如今偌大的宅院之中的奴仆不过十几人,连草木都无人修剪。

赵不息轻“啧”一声,身形灵敏地从窗户中翻了出去,贴着墙根往外走,丝毫没有惊动任何人。

给她发邀约的不是张良,那也必定是与张良熟识之人。再加上张良今日的所言所行明显是在给那个人打掩护,那十有八九那个人如今就在宅院之中。这个人利用了张良,那张良很有可能今夜就会质问此人。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那个人”的确存在的基础上推演出来的。

赵不息抬头看着夜空,辨别了一下方向就十分有目的性的往一个方向走去。

这些贵族家中的布局大体上是一样的,大厅、客房、书房在家中的什么位置一般来说都是固定的。

多亏了自己还有一门翻墙的老手艺。赵不息轻车熟路地翻过墙,看着不远处那个亮着烛火的屋子,无声的笑了笑。

在书房之内,也的确如赵不息预料的一样,张良正在和一个老者对峙。

“冒用我的身份将赵不息骗来,郑公这是何意?”张良紧抿着嘴唇,眼中的怒火却已经压抑不住了。

那被称作郑公的老者留着稀疏的胡须,须发灰白,听到张良的质问之后。也不生气,乐呵呵的说道:“同为韩王的臣子,你我应当同心协力诛灭暴秦光复韩国啊,子房为何分明认识黑石子,却不愿意向老夫引荐她呢?”

张良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赵不息只是个十一岁的稚童,她能做什么呢?”

“稚童?子房莫非以为老夫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了吗?黑石子的名声在河内郡就犹如昔日的申不害在韩国一样,人人钦佩,何况老夫已经打听过了,她手下的商贾众多,钱财也必定不会少……这样的人,竟然是赵国王室后人。”

郑公明显是对赵不息有一些了解的。

“子房,这样的人若是能和我们联合起来共同反秦,那会是多大的一股助力。”

张良皱着眉毛,认真道:“诛暴秦复韩国乃是我们的事情,为何要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呢?”

郑公嗤笑一声,对张良的看法十分不以为然。

“她的母亲是赵国的公主,赵王迁的妹妹,她的身上也留着和我们这些六国权贵一样的血。”郑公十分自然道,“既然她有能力,我们当然要联合她一同对抗暴秦了。其余的五国权贵不都是这个样子的吗,我们六国权贵唯有联合起来才能诛杀秦王,为六国复仇!”

蹲在墙角偷听的赵不息忍不住嘴角抽搐,这老头年纪一大把了,怎么就只想好事啊,她活的好好的,干嘛要想不开和他们一起去诛杀始皇帝啊。

还给赵王迁复仇呢,那等昏君死了就死了,她身为李牧的徒孙不去把赵王迁挖出来鞭尸都是看在那个昏君好歹是她娘亲哥的面子上。

张良显然也十分不认同郑公的话,他反对:“不息并没有想要复国的想法,我们不应当强行将她拉进如此危险之事中,让她好好……”

“糊涂!”

郑公气急败坏,手指颤颤巍巍指着张良。!

郑公痛心疾首道:“暴秦强大,我们弱小,若是仅凭你我之力,何年何日能诛杀那暴君,光复我韩国呢?”

“现如今我们要粮没粮、要钱没钱,难道仅凭你我一张口舌就能复仇吗?”

张良听懂了郑公的意思,他假借自己的名字将赵不息邀到此处,就是看上了赵不息如今的财富,窥伺人家的钱财罢了。

张良的眉头颦的更深了,若非面前的老者是他父亲还在世时候的旧识,张良恐怕早就嘲讽他为老不尊,竟然惦记起一个小姑娘的钱财了。

“不必多说了,不息她什么都不知道,不息出生是在赵国灭亡之后,她一出生就是秦国户籍,她不是六国之人,秦国缉拿六国之人也缉拿不到她身上。”张良语气略微强硬了一些。

“明日我就会想办法送不息回河内郡,您若是再冒用我的名义做什么事情,那就休怪我不念您与我父亲的相交之情了。”

郑公听懂了张良话中的威胁之意,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紧咬着牙齿,却并不敢呵斥张良。

张良大父、父亲五世相韩,张家可谓是韩国数一数二的贵族之家,若不是如今韩国被灭,大部分旧韩贵族都死的死没的没,也轮不到他对张良指指点点。哪怕现在张家也没落了,可在剩余的六国贵族之中,张良的地位也远远不是自己能比得上的。

“老夫只希望您不要忘记复国的大愿。”郑公嚅着嘴唇,许久才吐出来一句。

张良疲惫地按了按额角,略微提高了声音:“张山,你进来。”

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下仆推门进来,诚惶诚恐的看着张良:“少君。”

“你日后就跟着郑公吧。”张良平静道。

老仆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张良此话的意思,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的老仆惊恐的望着张良,求饶:“少君,老奴家中时代都是伺候主君们的啊……”

他的父亲、大父都是张家的下仆,他从出生以来就是张家的下仆,张山根本就没想过少君竟然有一日会将自己送人。

张良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只是口中毫不留情:“张家可留不得你这等将主家秘密告诉外人的下仆。”

“当年到黑石去为吾弟求医之人唯有三个,我、吾弟,再有一个便是你这个老仆。郑公能知道不息的母亲是赵国公主,难道不是从你这里探听到的?难不成还能是吾弟告诉郑公的?”

张良脸色十分不虞。这番话他不仅是说给这老仆听的,更是说给一边的郑交听的。

无论是透露主人的私事,还是私下向仆人探听主人家的私事,都是常人所不能够容忍的。

此时,一道身影听到屋内的谈话差不多就要结束了,悄然翻墙原路返回了自己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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