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倒不是没有买房的积蓄,老李头不卖,老太太年纪大了念旧,又不愿挪窝,这便一租就是三十年。
今年年初,老板好说歹说请她去临江阁住,配了两个佣人照顾饮食起居。
谁知道才住了半年,老人家嫌冷清,吵着闹着要回晟霖苑,老板拗不过她,便考虑把房子买下来。
沈郁阂了眼皮,把手机扔在茶几上,点外放:“没有人不差钱,得看这钱有多少。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包租公,心里自然有一杆秤,才三成房价可抵不上未来几十年的出租效益,何况这一带房价还在看涨。直接按市价两倍给他。”
“……”
方忖想吐槽一句“我看您就不差钱”,但没敢说,只小心提议道:“那要一点点抬价么?直接两倍会不会太亏?”
昼山是准一线城市,房价可不低啊。兴许抬到五成人家就卖了呢。
“人心不足蛇吞象,三番两次妥协抬价反而养大他胃口和胆量,我也没这么多时间和耐心。”
沈郁耐着性子:“一口价,给他个期限,逾期作废,出价大方但态度要强硬。钱在你手里,主动权就在你手里,辗转反侧患得患失的只能是他。”
“知道了。”
方忖如同醍醐灌顶,老板确实不差钱,也不差脑子。
他心里有了底,声音也提高了些:“您放心,我马上去办。那您要回临江阁么?我让司机现在来接您。”
老板平时都住临江阁的半山别墅。
沈郁顿了片刻。
他今天下午刚从西北山区飞回昼山,机场离晟霖苑比较近,便让司机给他送到这儿了。
只是回来看看房子的情况,压根没打算在这里过夜。
倒不是嫌这里简陋,他大学期间都住在这儿,每块瓷砖、每个转角都轻车熟路,反而比待在偌大的临江阁要安稳。
只是这老房子空闲太久,房间里很多角落都有霉味。
不大刀阔斧收拾一遍,很难住人。
沈郁指尖轻敲着烟灰缸,不知想到了什么,转眼间改变了主意。
“等会儿让阿姨过来打扫,我这段时间住在这,”他说完,伸手摸了摸身上那套在青原山区集市上买的廉价衣料,“拿一个月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过来,顺便取走你的外卖,味道很刺鼻。”
“……”
方忖应承,心里却对着自己点的鳗鱼饭默默流泪。
老板回来得急,家里的厨师还在休假。
何况,他听青原山区那边接应的人说,老板吃东西挑剔,每天只跟着其他老师扒几口白米饭。
三个月下来,待得快要营养不良了。
他因此特地点了很贵的外卖,一份两百多块呢,哪里刺鼻了?
这金贵的味觉和嗅觉,真是活该挨饿。
挂电话之前,老板又提了个令他捉摸不透的要求:“……把三楼的业主名单给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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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耳得像句情话。◎
两周后,工作室正在连载的校园剧《小蔷薇》更完最后一期,忙得日夜颠倒的林老板总算得以早睡。
可惜睡到半夜,忽然被一声炸耳的轰雷声惊醒。
卧室的床靠窗,为了透气,她通常开窗睡。
窗台上溅起的雨滴密密麻麻卷湿她睫毛,残余冷意顺着半阂的眼皮钻进来。
林循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掀开被子,发现自己闷出了一身汗。
昼山的夏天太难熬,经常阴晴不定,雷暴雨说下就下,天气预报压根追不上。
更过分的是,哪怕下了雨,空气里的烫热闷湿也半点不散,该热还是热,该潮还是潮。
昼山的确繁华,可就这破天气,完全比不上青原。
这两个地方南北差异明确,泾渭分明不止体现在气候上。
哪怕这些年在南方念完了高中、大学,又出社会摸爬滚打了三四年,林循骨子里还是个西北姑娘。
普通话永远没办法像昼山人那么婉转动听,时不时还怀念一下黄土弥漫凉爽晴朗的山区。
林循来昼山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当时青原政府在山区划了一片地,要盖什么天文台,她们家也在其中。
拿到一笔还不错的拆迁款后,奶奶三晚没阂眼,攥着钱决定带她到昼山寻亲。
——林循的爸爸多年前南下到昼山打工,几年之后杳无音讯,每个月寄回的生活费断了不说,只言片语都没一句。青原派出所也没有给任何消息,只是报了失踪。
失踪一年又一年,奶奶说,人死了还有灰呢,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等下去。
便带着她千里迢迢来了昼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