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他绝对不会承认,绝对不会承认这种念头——那是他的徒弟,他对她没有半点的、半点的无耻之想、非分之心。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周穆寒怔怔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手在触碰到她的时候,似乎像是那些瘾君子吸食到寒食散一般。怎么可能?他的雪眸睁大,他他没有,他只是习惯了她的陪伴,习惯身边有个蹦蹦跳跳的小辈陪在一旁,仅此而已,不可能有别的可能。
周穆寒脑海里又出现那个画面——黄离抬头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望着他,神色平和,仰头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他。
而下一秒,她却又像洪水一般扑了上来,跟变了一个人儿一样,像是凶猛的、俱有侵犯性的美艳食人花,要先用毒液将他腐蚀浸泡,再趁他不备之时一口把他吞掉。
真是孽障!孽障!
周穆寒每每想起开黄离冒犯他的场景,就又气又恼,整个人像是要烧起来一般,不对劲,又无可奈何。他讨厌自己去想那些画面,逼迫自己把那些画面忘掉、忘掉、通通忘掉。
可这种架势一般在维持一两次之后,又会变成乖乖巧巧的三好徒弟,他指东,黄离绝不往西。而平常的距离也拿捏地极好,基本不会做什么出格的动作。
他是一位分神修士,和徒弟的年龄差已经到了师祖的地步,就因为七八年的朝夕相处、每月有几夜守着床为她医疗梦魇、就因为刚刚长大的徒弟对他萌发了近乎男女之情的好感,他就要无地自容?
想起来上次黄离最后说把他当成旬师兄,他心里就像是被石头艮了似的,又沉又不快。
可面对她,就像是面对自己带大的崽子一样,看她哭、看她笑,看她看他的眼神慢慢变得灵动和欢笑,他总是会控制不住的就心软了。就算一时惹他生气、让他不快,他也随后便会抛之脑后。
毕竟还是个孩子
看了她许久,周穆寒这才猛地愣过来,救人要紧,咬了咬后槽牙,脸上浮上一层淡淡的霞红,像是用身体英勇赴义般压了上去,时隔十几日,再次贴上了她的额头,
冰凉、细腻、熟悉的感觉从皮肤慢慢渗入身体里,像灵力一样在他的经脉里流转,最后汇入丹田。
神魂再次侵入她的神府,周穆寒有一瞬微微的慌乱,又马上凝眉镇静了下来,重新变成了那个永远镇定自若的寒桑子。
其实神交这种事情,是很多道侣之间才会有的亲密事宜,需要近乎百分之百的信任,才会双方互交神魂。
互交神魂无疑会带来巨大的快感,这种快感周穆寒在第一次的时候就忍住了。
可这一次,黄离的神魂紧紧地缠着他,他咬紧牙关,耳垂红得近乎要滴血,唇中竟然发出低低的声音,这让他近乎想扇自己一个耳光,然后逃一般地离开这个地方。
两具身体之间几乎没有缝隙。他努力地抬起身子,不去碰到她,虽说是徒弟,但毕竟男女有别,她以后还会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和那人做这种亲密之事——不可能,徒弟还小,修炼为重,他是绝对、不会让她早恋的。
周穆寒呼吸有些喘得有些厉害,咬牙忍着,他的任务是祛除她神府的梦魇,而不是干其他道德败坏、丧尽天良的事。
刚才内心有些许不稳,一开始的出击被梦魇躲过去了,周穆寒在短短几瞬间静下来,瞄准梦靥的核心弱点之后,将其一击铲除。
确定无事后,他从她神府中慢慢滑出。
周穆寒别过了头,将少女重新放回榻上,站起身,一身单薄的白衣如霜胜雪,安安静静地垂眸看着她。仿佛刚才染上霞红的人此时又被霜雪包拢,重新变为千尺寒桑峰上那个不可亵玩、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桑子。
他在思考梦魇的事。
记得他只离开了十三天零四个时辰,按照一月一发的规律,这梦魇来的十分不正常。
在一旁的周榆晚身体恢复了一些,又开始扭动,挣扎地想要站起来,周穆寒埋雪眸又冽冽刮过去一刀,周榆晚疼得差点吼出来,整个身体又瘫在了可怜的谷钟玉身上。
眼瞧着天快亮了,周穆寒起身准备离开。而他的衣角却不知何时被抓住了,扭头一看,她的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角,人却是还未醒来的状态,好似是犯过梦魇后的后遗症:“师尊”
周穆寒好像被吓了一下,雪眸一低,看向徒弟。
却听她痛苦地凝眉:“别走”
周穆寒睫毛垂得更低,看不清眸里的划过一丝阴翳的神色。仿佛下了一场烂漫的大雪,将两个人包裹,都看不清对方的轮廓。
他的手在衣角边停了停,好似要将衣角抽回去,却又停了手,眸光驻留在那张皱起来的小脸上,静静地看了会儿,又恼怒地醒过来,察觉到自己在干什么后恨恨地缩回。
强迫自己闭上眼不再去看她,周穆寒在她枕旁留下一枚扣玉印,三千霜发飘起,周身风雪浮现,整个人也融入雪霜中,随着天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冰雪消影诀。
飘散前,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周榆晚留。
只是却在相通的意识里,周榆晚却能直接地感受到,他这次是真的惹怒周穆寒了。
周穆寒的意思很明确,如果不是需要他照顾黄离,他随时都可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如果他再任性地拒绝原身向他发送的单向互通五官指令,他受到的惩罚,绝不会比今天弱。
寒桑子毕竟还是那个寒桑子——
不允许任何人侵犯他的威严。
就算是在他有了一个自己不愿承认的弱点后。
半夜,周榆晚渐渐好起来了。原身对他的惩罚结束了——毕竟还要让他去暂时替他护着黄离。
周榆晚恨恨看着周穆寒消失的地方,也看见了放在黄离枕旁的一枚扣玉印。
那是周穆寒用自身灵力炼制的一种法器,俱有防御和安神作用。
少年有着和周穆寒八成像的一张脸,可这张脸上的表情,是周穆寒近乎没有露出过的愤恨、与——
嫉妒。
他踉跄了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体还带着伤,差点就那样摔在了黄离床侧。
周榆晚愣愣看着沉睡的黄离,却不敢再上手去摸她的脸。
他突然笑了起来,无声的,阴暗的,带着少年专有的无法忍气吞声之意的,手中浮现起灵力之刃,硬生生地——
将自己身上的伤口,划地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