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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刚听个开端,穆景行面色便冷肃起来,很显然,是粮食也出了问题。这可以马料还要棘手。

穆济文则继续说道:“一路上将士们吃的粮食都是由外及里的取用,故而根本未能发现中间的那些粮袋里装的都是坏粮!每车只有边上的一圈儿是好的,待得到了北境,将粮食全卸车点数,这才傻了眼!”

“啪!”一声,穆景行的拳头捶在桌子上,桌上的碗碟也随即跟着跳了跳。接着便命人绑来一路负责押送粮食的人。

穆景行断定,定是有内奸此计才可行。毕竟动手脚的人并不清楚他们一路如何取用,虽说大部分是先取用外侧的,均匀为每个粮车减负,但也保不齐先可着一车的取用,待吃完了再拆第二车的。故而这种事没得赌,必是安插了眼线从中掌控。

一夜酷刑,穆景行终是将那两个内奸给揪了出来!他坐在虎皮椅子上,睥睨着下面被五花大绑着的两个叛军,冷冷言道:“你们也不是专门的细作,家室底细一一记录在册,若是不想得个全家被斩的下场,最好老老实实将幕后之人交待出来!”

其实问这话时,穆景行心下已是笃定此事亦出自兵部尚书曹衍之手。他是诚心不想让穆家打赢了这场仗。

而穆济文与穆济武这一夜始终在一旁看着不敢插言,若论粗鲁,他俩可谓是穆家的典范人物,可今晚见识了大哥的那些阴狠刑罚,他们兄弟也要甘拜下风了。

经过一夜的酷刑,那两人早也被搓磨的不成样子,此时更是没有半点儿再抵抗的胆量,穆景行问什么,他们便乖乖答什么,最后果真一切与穆景行的判断一致。

待该审的都审问完了,穆景行便叫来两名兵卒,睨着下面的两人,命道:“将这两人拖下去砍了,两颗人头给我八百里加急挂到兵部尚书府曹家的大门上去!”

闻听此言,不只那听令的两名兵卒诧异,就连穆济文与穆济武也是面上一惊!曹衍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都知道,可问题是这样做了,无异于公然的撕破脸面。将军府与兵部本应是戮力齐心的关系,即便曹衍使绊子那也是偷偷摸摸的伎俩,从不敢明刀明枪的来,故而对大哥的这个命令,兄弟二人也是心下存着腹诽。

“大哥,当真要如此做?会不会……”

穆济文刚开口,穆景行便知道他要说什么,当即截了话头,说道:“满大梁皆知穆家与曹家不睦,而曹家每每使些阴毒手段,我们穆家却只被动还击,从未给他们一些难堪。平日里在朝堂上,那么小手段圣上也都是和稀泥调停,如今他们既然敢在战事上找麻烦,我们正好便将此事闹大,闹到皇帝想睁只眼闭只眼都做不到!”

听闻大哥所言,穆济文与穆济武一边是受教,一边也隐隐觉得大哥有些变化。虽说大哥此前便是嫉恶如仇,但难免心存仁善,凡事留一线,可这回的行事作风却是狠辣了许多。

兵卒领命返京,穆景行处置完这事便要回房休息,同时也让穆济文穆济武兄弟回去休息,明日还要去调度私粮。

回到营中,穆景行解下外袍,掏出一方帕子拿在眼前细细端详,脸上终于不再崩着,露出个和暖的笑容。那笑容持续了一会儿后,便渐渐黯淡下来,眼中转而爬上一丝阴鸷的意味。他想起了那个家破人亡的梦。

他若是还如同过去那般,只做个凭能耐安稳升迁的臣子,怕是只有抱憾终身了。因为梦里的那些都会实现,即便不全中,发生其一亦是他不能承受之重!他选择暂时离家,并非是甘于放手,而是他想通了,他得让自己的双肩和双手获得足够的力量。只有那样,他才能在双肩抗起穆家兴衰荣辱的同时,还有一双有力的手,去拥抱心爱之人。

穆家的名誉与兴旺他要,佩玖,他也要。

若是此次不抓住机会给曹衍那老东西一记重击,如何能打散以他为首的穆家敌对势力?这些人若是镇不住,日后他随性而活时,他们便会成为插在穆家府门上的一把把利刃!

三日后,兵部尚书曹衍的府上,下人一早开了府门来提灯笼,却惊见那灯笼的旁边还挂着颗人头!

下人禀了曹衍后,曹衍派管家去辨认,得知那二人正是他们买通对军粮下手的两个人。曹衍明白是穆家人所为,可是思量再三,也只能咽了这口憋气。若他闹到朝堂,穆家定会趁机追究他军粮动手脚之事,虽说未必拿得出什么证据,但这种事一但捅到明面儿上说,圣上总是对他抱出五分疑。

最终,此事便不了了之。明面儿上看是谁也没何损失,然而跟在曹衍身后的那些人开始慌了,他们明白穆景行不似穆阎那般好相与。穆阎虽是战场上的阎罗王,但面对自己的同僚时倒是宽厚容忍,可这穆景行处事却是杀伐决断,不拖泥带水。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朝堂上这些人便安静收敛了许多,不敢再如往日般帮腔起哄,暗暗挤兑穆家。而曹衍这边自己也泄了底气,不愿再事事与穆家呛声。

此时的穆家,在民间的风光无人可出其右,朝堂上又是一边倒的局势,很快便有些王公勋贵的靠拢过来,比如与将军府一巷之隔的璃王府。

原本璃王府与镇国将军府就常年走动,只是这走动也仅仅限于邻里之间的关系,多是女眷们往来。比如璃王妃请来戏班子或是唱曲儿的了,便派人过来邀穆家的几位姑娘也过去热闹热闹。而此次亲自登门的,便是璃王本人。

被穆阎招呼着在正堂坐定后,端着下人们奉上来的热茶,璃王便开始寒暄起来:“穆将军,你我为邻十数年,这是多大的缘分!”

“是啊,只是平日里王爷与我皆公务缠身,后院儿间往来频繁,王爷与我却是未坐下来喝过几回茶。”说到这儿,穆阎笑笑,又道:“王爷今日突然登门,想是有何要事?”

“呵呵,本王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璃王将茶杯放下,突然肃了肃神色:“穆将军的大女儿刚刚出嫁,正值喜气盈门,本王也有意占占喜气,看看能否与穆将军在这邻里之亲外,再亲上加亲。”

“噢?王爷的意思是……”

“穆将军的小女儿佩玖已是到了碧玉年华,不知可有物色合适人家?”

听璃王的开场白, 穆阎便明了其此行目的, 也只笑笑端起身侧方几上的茶碗儿, 揭了盖子朝对面的璃王让让:“王爷请。”

这也不是推杯换盏的席面, 一杯茶有什么好让来让去了?璃王明白穆阎这是想拖延片刻, 便也只得端起茶碗儿来再轻啜一小口, 之后便只抬着眼皮子盯着对面。

穆阎这一口香茗品的长久。如今亲生女儿樱雪嫁出去了, 他也真的是想给佩玖那丫头寻个好人家。特别想到儿子的那些心思,他更觉得此事宜急不宜缓。

可穆阎又想到儿子走前特别叮嘱过弟弟妹妹的亲事,需待他回来再行思量。若是自己直接瞒着儿子操持起来, 会否动摇了儿子在北境的心,凭添麻烦?特别是曹衍家的两颗人头之后,穆阎对自家儿子的心性也有些掌控不准了。

待得放下茶碗儿, 穆阎再次朝着璃王笑笑, 模棱两可的说道:“确实有几家前来相说过,但夫人总觉得玖儿还小, 想在身边多留两年, 故而未曾敲定。”

说到这儿, 穆阎敛了笑容, 神色认真起来探道:“不知王爷今日是想替谁家牵线儿?”

听到这含糊的说辞, 璃王倒是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穆阎没一下把他的话堵死。便详加说明起来:“噢,实不相瞒,是本王的妻侄。那孩子虽非出身豪门显贵, 但其父经手盐务, 家道殷实,自己又上进好学,今年堪堪及冠,便已中得举子。若此次春闱再得中试,前途则不可限量!”

璃王对妻侄一番夸夸而谈的褒奖之辞,也没把穆阎说动了心。璃王乃是大梁的异姓王,王妃出身不高,娘家富庶却也只是商贾。虽说这孩子有心仕途,然当前只中得个举子,也保不得什么好前程。对一般人家的姑娘而言,兴许是门好亲,而对与镇国将军府的小姐而言,这的确是门楣太低了。

便是如樱雪那般心思,不求高门深院儿,只求随心所遇活得惬意,可柳家至少也是诗礼簪缨,书香世家,与商贾之家不同。

见穆阎僵持着迟迟不肯接过话去,璃王知道他是在意当前的门楣悬殊,便又退了一步,按王妃叮嘱的话说道:“穆将军不用心急此事,孩子们的姻缘咱们做长辈的也只是牵线儿搭桥,是否能成还是看他们自己。不若这样,待过半月后会试放榜,若那孩子有出息,本王便先带他来府上拜会拜会,至少日后在京城谋职,也多个熟面儿照应。”

璃王这话说的意思明显,显然是指妻侄若中榜,便带他来府上相看相看,若是未中榜,此事也就罢了。穆阎略微思忖片刻,觉得此提议倒也可行。毕竟当今圣上看重贤能,凡能中进士者,日后多少都会有些前途,若是那孩子真有这本事,倒也不失为个好人选!若再能殿试夺魁,那便是公主也配得的。

想及此,穆阎终是露出个真心实意不敷衍的笑脸儿来,“王爷说的对,孩子们的姻缘咱们也只能牵线儿搭桥,最终能否成事还得看他们自己是否合了眼缘儿。若那后辈当真有此出息,欢迎来家中作客。”

璃王一听这话,心下暗暗满意,这便算八字有那么一撇了,另一撇就得看他那个妻侄有没有这个能耐中试了。

既然事已办得差不多,饮下杯中茶后,又寒暄了几句,璃王便起身告辞。穆阎直将王爷送出大门,才肯罢休。

接下来的日子,北境接连传回退敌捷报,这让每每在朝堂之上看到龙颜大悦的穆阎,心下快慰不已!然而另一方,曹衍那边的脸色却是每每阴沉得难看,这也就更添了穆阎的畅快!直心道是此前自己太过客气,才使得那些人真以为穆家宽容可欺。

果真还是孔夫子眼界高,从来没有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以直报怨方可获得想要的安宁。若不是儿子下了狠手,将矛头直指向曹衍府上,怕是那些腌臜的卑劣伎俩还会层出不穷!被这些蚍蜉使着坏阻着路,如何能与敌军放手去搏?

转眼间,也到了会试放榜的这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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