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此处清静,再无人可打扰她。
就着视线可及的一点儿月光,佩玖默默的对月饮着。说来也怪,这酒初喝之时是辣口且难喝的,可喝到现在,竟觉得甘甜无比,好似仙露一般!
不出半个时辰,剩下的这半坛也见底儿了。到最后连一滴也倒不出来时,佩玖有些不开心了。她将那空了的酒坛子往远处的地上一扔!
顿时碎成了无数片。
这脆亮刺耳的动静,划破夜的静谧,就连佩玖自己也被吓的打了个哆嗦。接着她便往床上缩了缩,蜷曲起膝盖,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呜呜的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佩玖好似听到了些别的动静。她瞬时止了哭声,屏息听着……
果然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由远及近,好似是脚步声!
这里……不应有人呐。佩玖只是这般纳闷着,心下并没多少惧意。此情此景,她不敢想像若是没有这坛子酒壮胆,她这会儿得吓成什么样。
“什么人?”佩玖竟大胆的问了出来。
那脚步声顿时也停住,好似就停在入门的那道粉墙之后。
顿了顿,便听到一个清越的男子声音,温和的穿破静寂夜幕:“你又是何人?”
佩玖眉心蹙了蹙。这声音清越是清越,却夹着一丝沧桑之感。说陌生吧,好似在哪儿听过。说熟悉吧,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听过。
“你……”佩玖嘴巴动了动,酒意上头,突然又不知从何问起。
打了个酒嗝儿,她又断断续续说道:“这宅子我……我虽没住,却是我家的老宅。从来……从来没变卖!”醉是醉了,人还是不傻的,她言下之意是对方私闯民宅了。
那男子也稍沉默,之后便客客气气的解释道:“那还请姑娘恕罪。这宅子空置许久,也未曾落锁,我便当是无主的。我家院子小,今日又来了客,便过来借住一宿。”
“噢,那你是……是甜水镇的?”佩玖突然觉出两分亲切,毕竟是过去的乡里乡亲。
“是。”那男子应完,又带着几分关切的意思问道:“不知姑娘为何突然一个人回来了?”
“我……”正愁着该如何解释,突然“咯”一声,佩玖又打了个酒嗝儿。打完这个酒嗝儿佩玖自己也觉得在老乡面前不成样子,便笑着挥挥手解释起来:“不……不好意思哈!我心情不好喝……喝多了……”
说完不忘又添一句:“我平常……平常不喝……”
“噢?那姑娘是为何事心情不好?不妨说来听听,兴许可以开解开解。”
佩玖没答,沉默片刻后,下了逐客令:“你不是……不是借宿么!那就去睡吧……”
接着便听到两声清脆的笑,笑的很是温柔,那男子丢下句“姑娘且稍等片刻。”便转身出了门。
佩玖怔了下,一时没明白那人的意思。旋即又被那酒意牵着,打了个哈欠,她也懒得明白了。
哎,喝得正过瘾呢,可这一没了酒,突然就有些害困了!佩玖往背后的墙上靠了靠,坐在床上倚着墙,昏昏欲睡。慢慢了,她阖上了双眼。
悠忽,一缕惑人心肠的香气萦绕上鼻尖儿,佩玖猛然睁开眼睛!这才意识到,先前那刻她竟是真的睡着了。
醒来,佩玖意识到身边有人,就与她同坐在床上,且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她眼前晃悠!
“你有酒?”佩玖惊奇的问道。
那男人又发出一声清脆温柔的笑,随即将一个小酒坛子塞到佩玖手里,“嗯,你不是想要酒吗?”
先是欣喜,接着佩玖又想起今日在酒馆儿遇到的那两坏人。遂意识到这酒不能乱喝,谁知道会不会被下了东西?
她将酒坛子往床上一放,精明道:“我只喝自己买……买来的酒。”
“呵呵,”那男子明白佩玖担心的是什么,但他还是拾起那坛酒重新塞回佩玖手中,并道:“这酒是我夫人为我生下女儿时,我亲手埋下的女儿红。原想着等她及笄了,便挖出来一家人同饮。”
男子这话说的情真意切,话尾甚至夹了无尽的遗憾,莫名的就让人想要相信。佩玖摸了摸那坛子口儿,并非是以活塞封的,而是以泥坯。这果真是一坛埋了多年的好酒!
“好,这酒我喝!谢了!”说罢,佩玖抱着那小坛子往墙上轻轻撞了几下,噼里啪啦的有些泥块儿碎落。
将那泥封去掉,露出里面的木塞,佩玖将它拔开,对口直接饮了一大口!
“果真是陈年的好酒!你可真是个热忱的人,竟将珍藏这么多年的好酒拿给我喝!”佩玖豪爽的拿袖子抹了抹小嘴儿,发出这感慨时嘴巴倒是出奇的利索。
“呵呵”那男子发出欣慰的笑,而后又问道:“那你现在相信我不是坏人了,可愿将你的事情说给我听?”
“哎——”无奈的叹了一声,佩玖又抱起那坛子递到嘴边儿,饮下一口。犹豫了下,“成!”
说罢,又反提了个条件:“不过你得拿……拿你的故事,来给我交换。”
“好。”那男子也爽快应下。
佩玖恋恋不舍的放下酒坛子,将一双手伸到那男子眼前晃了晃,“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那男子盯着佩玖的一双手仔细端了几眼后,不禁纳闷道。这屋子里月色疏淡,便是坐久适应了这黯淡光线,也仅仅能看出个轮廓,看不分明色彩。
佩玖将手收回,语气骤然转冷:“血。”
“你受伤了?”那男子蓦地紧张起来,伸手想去再拉回佩玖的手看看。可伸了一半儿,却又收了回来。
“我杀人了。”佩玖依旧声色冰冷,不带一丝热乎气儿。
“什么?!”那男子惊站起。佩玖明显感觉到小木床晃了晃。
她转头看看那男子,突然又笑了笑,“呵呵,你别怕,我不是……不是亲手去杀的人。”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却因我而死……”说罢这句,佩玖“呜呜”哭了起来。
那男子似是稍稍明白了些,于是重又坐了下来,继续关切道:“到底发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