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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妻子继续道:“我去领酬劳的时候,恰巧遇见咱们东乡的啬夫汤君了,他见我挺着这样大的肚子来领酬资,便为你我担保,让我全额支取你的酬资,不再减半。”

“汤君说,说反正咱家在官署里的借贷已经还了三分之二还要多,也没剩多少了。因为你做活卖力,挣的酬劳多,好几年的粮贷居然能在一个多月内还上这么多,他跟管借贷的令史们都觉着,咱们家有能力很快偿还完剩下的粮贷,便为咱们申请了停息暂缓,然后等到明年孩子生下来之后,再继续还也是一样的。哦,停息就是借贷的利息不再涨了,现在还剩下多少未还,明年就还多少就行了。”

“汤君还让我将你接下来一个月的酬资提前支取了,省的我东乡和都邑两处奔波,再将孩子生在了路上?哈哈,咱们的汤君说话可真有趣,孩子怎么会生在路上呢?难道我自己没有感觉的吗?”

“不过,汤君真的是个仁慈的好官,跟公子鱼一样仁慈,长的还怪俊俏的”

看着妻子些许苍老但没有半点阴霾的笑脸,楠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将自己的疑惑和委屈压在心底,但面对公子鱼和汤君的仁慈,他也不能将这件事一直昧在自己心里,当做没察觉,不知道,不过问。

这些大木,都是公子鱼的财产,他楠痴活了三十载,没有什么能为公子鱼做的,但他想替公子鱼守护这些大木。他虽然没有本事将消失的大木找回来,但他至少要知道,背后到底是谁在偷盗公子鱼的财产。

然后,去找汤君告奸!!

聪明

楠每日仔细观察这做工的工地,始终没有找到大木上岸的蛛丝马迹。或许,丢失的这些大木,根本就没在此处上岸?

如果没有在此处上岸,那么,大木肯定顺流而下,漂到下游去了。

楠的眼睛放在了横断沮水两岸阻拦大木的绳网上。

东乡之所以容易发水涝田,最大的原因是上游宽敞的河道,等到东乡这段,突然变窄。

河道变窄,容水量变少,一到大雨倾盆或者雨水降落变多的时候,无处可容可去的河水就会向两岸溢出处,北岸地势高,河水先朝南岸的东乡这边溢流。南岸一片坦途,无阻碍可遮挡,南岸就成了一马平川的天然泄洪区。

溢出河道的河水有了分流去处,自然不会威胁到北岸,所以,同样是分布在沮水两岸,北岸的北乡安然无恙,南岸的东乡,却成了栎阳最贫苦的一个乡。

但有失便有得,这段变窄的河道固然容易发大水,但在不发水的时间段,因为水位基本与河岸持平,用水便非常方便。

比如,水力风车便在此处一下子建了三座,再比如,在河道最窄处两岸边放上巨石,然后绑上用两指粗的麻绳编织而成的大眼巨网拦截大木,然后借着水的浮力往河岸上打捞,会比较省力,也比较容易。

为了不使绳网经过长时间浸泡和与大木接触磨损变的松散,以至于让大木冲破阻碍漂走,每当下午做工完成之后,会有专门负责绳网的人泅水渡河换上新的绳网。

这个泅水换网的人一般都是奴隶,他们会先拉着新网做好新的拦截阻碍,然后才解下旧网,以防止大木漂走。

但如果,这个奴隶在拉新网换旧网的时候动了手脚,特地放走几根大木顺流漂走,又有谁知道呢?

再有一次放工的时候,楠特地找了一个借口晚走了一会,正巧遇上来换绳网的奴隶们,他顺其自然的帮了一下手,楠笑道:“你们也真够辛苦的,只希望你们每日都能吃的饱饱的,否则,下水做这样危险的工作,会没力气被水冲走的。”

一个奴隶愁眉苦脸道:“奴等卑贱之身,哪里比得你们可以随意吃肉?”

楠佯装惊讶:“据我所知,公子鱼是个非常仁慈的君主,他对能为他干活的人非

常慷慨,不分百姓、黔首和奴隶,每日都能食三顿,顿顿吃饱,你们是公子鱼的奴隶,理应更受他的优待才是?”

奴隶是奴隶主的财产,相对于百姓和黔首这些外人,奴隶对奴隶主来说,自然要更“亲切”一些,也更愿意赏赐。

这几个奴隶脸上的愁苦更重了,或许是没有人同他们说过这么多话,其中一个奴隶不由大倒苦水:“奴等才不是公子鱼的奴隶!奴等听说,做公子鱼的奴隶,不仅能天天吃饱饭,还非常容易建功立业,为自己赎身,变作良民。奴等命运不济,不是公子鱼的奴隶”这个奴隶,说着说着竟留下泪来。

楠对此心有戚戚,感慨道:“果然命途不济。”又好奇:“可是,如果你们的主人不是公子鱼,那又是谁呢?我可是听说了,此次服劳役的都是从官署里出来的刑徒?”

奴隶们心中只有被奴役的苦闷,对楠的问话并不设防,他们道:“奴等是柯公的家奴。”

柯公?

楠:“不会是我们东乡的富户柯家吧?我家还从他那里借了许多粮和帛呢。”

奴隶:“就是奴等主家。主家以放贷为生,很是赚钱呢”

楠送走了这几个奴隶,心事重重的向自己的家走去。如果是作为人臣妾(私人奴隶),他们只要能为主家做事就行了,是不需要单独服劳役的,只有他们这样的百姓、黔首等自由身,才需要每年为国家服劳役。一般在服劳役的工地上,如果有臣妾,那也是隶臣妾,是独属于官署和国家的奴隶,这些人没有人身自由,上头的长官让他们去哪里,他们就要去哪里。

如果有人臣妾出现,那么,他们的主人,也一定在附近。

若这几个奴隶真是柯家的,那他们就没有理由会出现在这里。因为柯每年都是缴纳钱粮为自己免除劳役的,他自己本人更是从来都没有服过劳役。如果柯不服劳役,那么这几个柯家的奴隶,按律法,是不应该出现在他们做工的这个工地的。即便这次柯服劳役了,柯不在这里,他的奴隶也不应该在这里。

但实际上,他们就出现在这个工地上了,而且,为他们监工的小吏,明显是知道内情的,因为换绳网这个工作,就是他分派给这几个奴隶的。

楠回到家中,先跟

妻子说了一声,然后出了家门,去到他们这个里的里典家里,问道:“蹄翁,如今我家中已有盈余,想要把从柯家的借贷还上一部分,但我白日要服劳役,妻子腹大已看不见脚面,烦请蹄翁出面,帮我将借贷还给柯家。”

蹄翁对楠家的情况了如指掌,本来以为楠一家很快就要田宅尽丧,沦为人臣妾,没想到天降神明,竟将他们一家从卖身的深渊中给拉了回来。因此,蹄翁对楠的请求,非常理解,毕竟,借高利贷,难以还清的,并不是本金,而是越滚越大的利息,既然能早日还清,就不要往后拖。

蹄翁笑眯眯道:“不凑巧的很,柯公近日,并不在家中。”

楠皱眉,语气也变得急切了许多:“那他走了多久了?什么时候回来?”

蹄翁不疑有他,回道:“你们刚开始劳役的那天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楠:“那,他家中可有谁能够代收吗?蹄翁,你是知道我们家生活有多艰难的,我是一时一刻也不想多拖了,能尽早还清借贷,我跟内妇,也好早日过安生日子。”

蹄翁摇头:“这个,老朽也曾打听过,柯公留下话来,没有他亲自画押结清文书,谁接了还款,他都不会认。”

楠涨红了脸庞:“他,他这是欺人太甚!他就是想托着我们,他知道我们为公子鱼服劳役,赚得了许多的酬劳,已经可以还清借贷了,可他故意离开家乡,不见我们,就是为了能让利息涨的更多,将公子鱼给我们的酬劳都赚到他的手中!”

“他一定是故意不在家的!”

蹄翁皱眉,冷喝道:“楠,注意你的言辞,你要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楠颓然的低下头颅,有大颗的泪水砸在土地上,楠哽咽道:“抱歉,蹄翁,是我太激动了。”

蹄翁似是被感染了,怜悯道:“据我所知,柯公是真的有大事要忙,并不是故意不在家中的。”

楠自语:“他除了坐在家中收田收粮,能有什么大事呢?”

蹄翁接口道:“自然是为恩主做事”似是觉着失言,蹄翁放软了语气,劝解楠道:“你也说了,公子鱼付给你们的酬劳丰厚非常,哪里还用担心这多出来的几天的利息?结冰的时候,柯公定会回家的,到时你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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