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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冬葵被她掐得倒抽一口气,眼睛红得像只兔子,被掐疼的手背立马红肿起来,火辣辣得,像被油溅了似的。

这嬷嬷是沈青灵的乳娘,常年跟在沈青灵身后欺压百姓,沈青枝和冬葵即使在扬州府过得寄人篱下的生活,又何曾见过这般粗鲁野蛮的行为。

相反,沈青枝被养得太乖巧,硬生生不知如何狠起来。

她垂眸看了眼被压制跪在地上的冬葵,心中像是被人用刀狠狠捅着。

可她……愣是连个法子都没有。

救冬葵的心迫切,她看了一眼一旁坐在高位上的沈青灵,闭着眼猛吸了口气,即使心中依旧未平息,但她依然保持良好的体态,抬眸冷静地盯着她,“三姐姐这是发的哪门子火气?我这丫头性子胆小,若姐姐对青枝有怒气,大可朝着我来,欺负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算什么?”

沈青灵高高在上地坐看着这场欺妹好戏,一旁的婢女还在给她捏着肩膀,听闻这话,狂妄无知的大小姐轻笑一声,“你一个养在外面,不知哪个狐狸精生的庶女,这声三姐姐我可不敢应。”

说完这话,她复又看了圈屋子里的众婢女,眼睛冷了冷,“你们说是不是?”

那群婢女哪敢说不是,忙低着头喊,“是”。

就连近来和冬葵玩得近的婢女们也是低头乖巧听话的模样,生怕惹了面前这位祖宗。

沈青枝握紧双拳,挺直背脊,神色淡淡,如今被夹在刀刃上,她不得不捏住剑,将自己的脖颈送到剑锋前。

她是良家女,她娘亲亦是出自书香门第,何曾被人骂过一句,这沈青灵理应喊她娘亲一声姨娘,此刻却坐在高位上大骂狐狸精,这等气她吞不下。

纤细的薄背挺得笔直,身上穿得还是穿了三年的玉青褙子,被洗得都有些发白,但却遮不住她的秀美。比起面前锦衣华服的沈青灵,竟毫不逊色,她高高昂起下巴,神色平静地望向沈青灵,语气凝重,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威严,“敢问三姐姐,这养在沈府的性子怎还不及我这个养在外面的?一口一个狐狸精,满脑子吃喝玩乐,欺软怕硬!就是所谓上京名门嫡女的气派吗?”

话落,屋子里更是噤若寒蝉,却是眼见着那不可一世的小祖宗黑了脸,双手快要将手里的杯盏握碎。

沈青灵思绪杂乱,她下颌蹦得紧紧的,蹙眉盯着这张白嫩红润的脸,怒吼道,“一个庶女,竟敢公然侮辱名门嫡女!将你送到大理寺去,估计也免不了十大板子!”

她双眼折射出冰冷凌厉的目光,咬牙切齿地将手上的杯盏丢了出去,“啪”的一声落在沈青枝脚边,茶水溅了她一身,本就洗的发白的衣裳,还染了茶渍……

这般并未平息沈青灵的怒火,她继续道,“和你娘一样,就是个祸水狐狸精!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是要去勾引哪家公子吗?以为嫁给小将军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吗?告诉你,上京相爷之女傅芩爱慕小将军多年,她会轻易让你嫁给小将军吗?我看你日后能落得个姨娘名头就不错了!还想做正室娘子?做梦呢!”

声嘶力竭的声音响起,字字句句敲击着沈青枝的心,这些天她不敢面对的事情终于在沈青灵的嘴里被说了出来。

是,她是庶女,那小将军不但出身尊贵,还有个身份同样高贵的相爷千金爱慕他,这正室娘子还真有可能不是她。

她瞳仁轻轻转了转,大抵是被沈青灵说中了心事儿,有些方寸大乱,颤颤巍巍地走到冬葵面前蹲下,眼眸清澈,目中含柔,柔里带着坚毅。

那坚毅的眼神吓得那老婆子都忍不住松开了束缚冬葵的手。

沈青枝扶着冬葵起身,好似瞥了一眼沈青灵,双眸晦暗不清,长如鸦羽的睫毛颤了颤,“青枝誓不做妾。”

声音铿锵有力,像是无数珍珠落到玉盘上,掷地有声,撞击着众人的心。

沈青灵轻笑一声,起身轻拂了下丝质顺滑的裙摆,“瞧我这妹妹,身份低微,气性还挺傲,来人将那上好的御赐布料端上,送给我这……”

她语句里像是夹了锋利的刀刃,瞳孔更是下意识一缩,眸底有凌厉的光芒一闪而过。

“妖娆多姿,绝色佳人的庶妹!”

话落,就有一婢女端着一上好的布匹迎了上来,顿时屋子里鸦雀无声,万籁俱寂。

“这……实属……欺人太甚!”纵然是单纯善良似冬葵,也在此刻握紧自己小姐的手,圆润的大眼充满了愤怒。

沈青枝更是在看到那布匹的时候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片刻后,沈青枝抿了一口清茶,稍微从那被羞辱的愤怒中清醒过来,她坐在那张雕花檀木圈椅上,双手用力抓着椅子两边,浑身都在颤抖,眸子含柔,水汪汪地看着吃着蜜饯的沈青灵,“三姐姐,这绯红布匹你可知这大京唯有那人可穿?”

沈青灵耸耸肩,“你可是小将军的未过门的妻子,还得喊首辅大人一声舅舅,就算惹了他,想必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她顿了顿,看着那腰肢纤细,柔弱妩媚的女人,又说道,“你不是挺能卖柔弱的吗?”

“可三姐姐你可知上一个穿红衣的下场是什么样的?从前大京成婚还穿红嫁衣,可眼下谁敢穿红衣?姐姐这不是将妹妹往火坑里推吗?”沈青枝摇摇头,拿着帕子轻擦着额角的汗水,她曾听她远在扬州府的竹马郎君宋知行说过这首辅大人残暴不仁,霸道横行,曾因着有人穿红衣,将那人送到大理寺活生生火烙肌肤将那红衣褪了下来。

至此,除非是大京权臣,再无人敢大婚之日穿红衣。

现下沈青灵让她穿红裙,可不是将她往火坑里推。

“可父亲让你这宫中御赐的布匹去赴宴,但妹妹晚了一步,那些布匹都被丫鬟们挑光了,唯有这匹剩下了呢……”

听听这话,冬葵很不得拿起一旁的茶壶砸到她头上去,这不摆明着说,她家小姐只配用人家剩下的?

沈青枝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当即用帕子捂嘴轻咳了下,急火攻心,她实属不应该变相惩罚自己,故而问了句,“姐姐想怎样?”

她抬眸,眼底一片清明。

沈青灵嚼着嘴里的蜜饯,旁边还有婢女站一旁低头拿着碟子等着沈青灵将核吐出来,另一边站着个丫鬟手中拿着茶盏随时备着。

这般奢靡的生活让人大开眼界。

偏生她还是个比寻常人都懂得享受的,一双腿伸直架在圆凳上,看了眼垂眸落寞的沈青枝,嘴角微扬,“妹妹,姐姐这腿好生有些酸痛呢!”

沈青枝眼睫微颤,低着头不语,这等捏腿卑微之事她实属不想去做,她宁愿在江聿修面前丢脑袋,也不想在沈青灵面前低声下气。

接过冬葵递来的香薰球放在鼻尖轻嗅了下,香甜可口的橘子香映入鼻尖,沈青枝顿感精神气都上来了,她将香薰球复又递给冬葵,揉了揉眉间,脑海里骤然映入一张俊美坚毅的脸庞,以及那人温柔细腻的举动。

适才她看见那绯红鲜艳的布匹时,一阵恐惧袭来,很容易就想到宋知行和她说的那事,现下清醒过来,心口也没那般惧怕。

其实江聿修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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