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佣人点点头,没有多说,毕竟先生出门之前叮嘱过所有人,他出差这段时间,除了太太吃饭和吃药这两件事不能纵容他,其他都随他心情,他高兴就好了。
佣人把颜湘送到蒋宅门口,亲眼看着颜湘上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发信息告诉周容,太太出门去医院了。
周容很快回复:好的。先生问太太看起来好吗,有没有不高兴。
回复:没有不高兴,像往常一样很有礼貌脾气很好。脸色有些苍白,但是走路是稳当的,精神也好,大约是没什么问题的。
周容回:好的。
再没有回复了。没什么问题以后,佣人收起了手机,继续清扫庭院。
冬天快来了,庭院的树掉了许多叶子,一个早上而已,枯黄的就铺了满一层,竹扫帚清扫的时候无端扬起一层灰尘,有点呛,让人想流眼泪。
佣人捂着嘴巴轻轻躲开,结果眼睛还是被扑得流了眼泪。
抬头看天空,想把眼泪收回去,却看到灰蒙蒙的北城市的一片天,好像即将下雨。
佣人看了一会,继续低头扫地。
整座宅子如往常一般平静。
颜湘打车到地铁站下车,然后坐机场快线去机场。
地铁站是永远很多人的,颜湘好不容易挤上车,等了很久才等到一个位置坐下,颜湘坐在最角落里,抱着书包,身体几乎蜷缩成一团。
地铁门开开关关,播报的声音过了一站又一站,地铁里的人上来又下去,来来往往,每个人都面目模糊,看不清楚面容。
颜湘始终背着书包缩在角落里。
地铁依旧在黑暗里无声地飞驰着,偶尔亮起的隧道灯光,照在玻璃上,倒映着颜湘的面容。
一张软弱又迷茫的脸。圆乎乎的眼睛耷拉下来,像只垂头丧气,浑身不安的小狗。
地铁人群中任何一个子高得出类拔萃的,穿着西装的,气场如某个人,内敛又低沉的,都会引起颜湘的警惕,抱着书包低下头,害怕得往座位最边缘缩。
这样一路提心吊胆地到了航站楼,颜湘打开航旅app,看到蒋荣生那班飞机已经如常离港了。
颜湘确认了好几遍,然后才拿新手机给喻安然发信息,收到回复以后,颜湘朝着哥哥所在的地方过去。
喻安然已经在对应的值机柜台那里等着了,颜湘背着书包跑过去的时候,他正在低头看手机。
颜湘跑到喻安然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说:“哥。”
喻安然收起手机,似乎松了一口气似的,点点头:“来啦多多,走吧,我们去办托运值机。嗯?你没有行李箱吗?”
颜湘把身后的书包展示给哥哥看:“我只有一个书包,可以直接上飞机,没有要托运的。”
“哥,你办好托运了吗?怎么没见行李箱。”
喻安然模糊地说:“唔…我刚刚在等你。好了我们去值机打印登机牌吧。”
颜湘没有多想,跟着他哥就去排队了。
他本来就傻傻地,很容易相信别人,更何况这是他哥,他不可能带着探究的目光去想他哥的。
两个人很顺利地办好了值机,拿着登机牌过了安检,再等了一会,又顺畅地一起进登机口开始等起飞。
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过。电话也哑了一样,悄无声息地,被紧紧捏在手里。
进了登机口之后,坐在候机室里,颜湘的表情明显舒展了很多,眼睛变得像如常一般亮晶晶地,温和又清秀的唇角翘起来,坐在椅子上,捏着手里的登机牌玩。偶尔跟身边的喻安然讲话。
说话的时候,颜湘小腿垂下来,像个小孩那样放松地荡了荡。一副完全轻松的模样。
登机牌上写飞机在下午三点整登机。
时间一分一秒钟地过去,越靠近三点,颜湘就慢慢地越紧张起来,他不再跟喻安然说话了,双手撑在冰凉的座位椅上,仰起头来,眼神落在候机室中央那个庞大的挂钟。
颜湘在等着,一点一点地等着机场的那根粗指针正正地指向数字十五。
窗外的昏沉的日光透过候机室的落地窗照进来,有些寂寞地落在机场上,投下一大片阴影。每个人的影子融在窗子里,变成一团化不开的阴翳。唯有几分清明的是挂钟上的时针,它锐利,精准,一丝不苟,像一柄锋利的剑一样划开大片的遮影。
颜湘一动不动地盯着,只差最后一圈。
只差最后一圈。
细长锋利的秒针只要转过最后一圈就能登机。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每一个黑点时刻之间的距离仿佛全部延伸成了永恒。
几乎是世界上最短的距离,却终究成了颜湘难以跨过的一道坎。
放在兜里的电话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
颜湘的身影一瞬间变得苍白起来,轻飘飘地,像透明的纸人。
口袋里的电话如同一簇跳跃的火舌,一点一点地燃烧着颜湘纸片般的躯体,害怕又迷茫,脆弱得好像下一秒钟就要化成灰烬,被风吹掉了。
登机口的屏幕跳动了一下,显示登机时间延迟二十分钟。
口袋里的手机依旧不紧不慢地震动着,好像对方很有耐心似的,而且很强势,似乎在说会一直打,打到接听为止。
喻安然转过头看颜湘:“不接吗?你电话响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