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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细细密密的光斑穿过树叶的缝隙散落在宁星玥身着的藕粉色袄裙之上,忽明忽暗,似是阳光下的星星一般,宁星玥窝着掌心将“星星”盛在其中,隐隐约约的温柔,逗得宁星玥咯咯直乐。

此后,宁星玥在此处的花园里上窜下跳,翠竹在身后焦急的追随着。

最终,两个小小的人儿有些乏力地瘫坐在干燥的草坪之上,仰着面任阳光肆意散在身上。

自打这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宁星玥都将此处当作自己的“秘密花园”。

然而,这个“秘密花园”中最大的秘密便是,宁星玥将母后不允许她玩耍的小玩意儿,统统收在一个小小的铁匣子之中,埋藏于黄葛树之下。

那段时间这个皇宫中落寞的角落也曾经有过一些欢声笑语。

但后来随着宁星玥渐渐长大,这个秘密花园慢慢淡出了她的记忆,如果不是今日看到这颗红宝石,或许她这一生都不会再重新发出这段快乐的时光。

思及此,宁星玥从圆凳上骤然起身,想要在离开皇宫之前,再去一趟那个秘密花园,寻一寻自己童年时珍贵的记忆。

她笑盈盈地转身对着身侧的翠竹说:“翠竹,找个铁秋来,陪姐姐一同去寻宝吧!”

翠竹一脸不解地望着宁星玥。

宁星玥对着她晃了晃手中的红宝石, 翠竹微张着嘴恍然大悟般,随即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此时火红的日头渐渐朝西边斜了一些, 不似先前那般晒得青石板格外烫脚。

两人并排着摇着锦绣团扇,追忆着童年时无拘无束的时光,一路嘻嘻哈哈, 跟着小路弯弯绕绕,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宁星玥的“秘密花园”。

现下算来,已有堪堪二十栽的光景,宁星玥都不曾踏足于此, 后来的她慢慢长大, 喜欢了射箭、骑马、看戏……越来越多有趣的事物充斥着以前随意打发的无聊的日子, 而童年曾给她带来欢乐的记忆也被自己如此随意地封存在任意的角落, 不再翻开。

刚踏进这片熟悉的角落,宁星玥一眼便看见那棵高大的黄葛树,这皇宫中的种种早已物是人非, 唯独它还是如记忆中那般苍劲挺拔,独立于俗世之外。

宁星玥兴奋地跑了过去,双手轻轻抚摸着粗粝的树干,像是握住了多年未见的老友的手,她将自己的脸颊也贴在树干之上, 感受着树干虽凉却不冷的触感。

“ 谢谢你依旧站在原地等我……”

宁星玥拭去脸颊上的泪痕,埋头看着黄葛树根部的位置, 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她又绕着树转了一圈,终于在一处弯腰蹲下, 双目微微发红地盯着树干上两道交叉的划痕, 雾蒙蒙的眸子蓦地闪烁着耀眼的光亮, 转头欣喜地看着翠竹,“是这里了!”

翠竹本想帮宁星玥挖开身前的泥土,但宁星玥不让,偏要伸手接过翠竹握着的小铲子,执拗的说道:“我自己来。”

说罢,便自顾自的动起手来,毕竟是没有做过什么重活的金枝玉叶,才没挖几下,白皙的面庞由于用力过猛涨得通红,先前干燥的发丝,现下早已被两鬓的热汗涔涔湿成了一缕。

翠竹不停地为宁星玥摇着团扇,嘴里还不时地提醒她小心。

此时的宁星玥也是卯足了浑身的力气,誓要将那铁盒挖出。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只听见“铛——”的一声脆响,宁星玥惊喜地扭头看向翠竹,“挖到了?!”

不等翠竹反应,宁星玥便丢下了手中的小铲子,毫无忌讳地用双手剥开盖在上面的泥土,十指的指缝中都陷入了满满的泥垢,不过这些她早已不在乎。

经过了宁星玥先前的一番努力,铁盒的全貌终于出现了两人的眼前。

宁星玥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将它从泥坑中取了出来,用双手捧于掌心之中,现下的喜悦暂时冲淡了这几日来的忧愁,此时她沉浸于寻宝的喜悦之中,笑容如孩童般灿烂。

这时她也不顾平日恪守的礼仪,直接盘腿席地而坐,将手中沉甸甸的匣子,置于裙裾之上,从怀中取出绣帕,一点点擦去匣子表面的尘土。

将表面擦拭过一番之后,宁星玥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小心取下匣前锁扣上的插销后,轻易便能打开窥见其中宝物。

首先映入宁星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面人,上面花样粗糙,依稀能瞧出捏的是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见此宁星玥爽朗笑出了声,“翠竹你瞧,这是我父皇当年专门去集市上学了,回宫捏予我的,他说是照着我的模样捏的,其实一点都不像,翠竹你来评评理,你觉着父皇这捏的像我吗?”

并没有待翠竹搭话,宁星玥将泥人轻轻放下,又重新拿起一个已经被磨得十分光滑的弹弓,还未开口,她自己便先笑出了声,“哈哈……翠竹,你还记得这个弹弓不,是父皇送给我的五岁生辰礼,此前父皇一直在我面前吹嘘自己打鸟的技术如何如何的出神入化,结果那日我缠着他半日,我俩硬是一只鸟都没打上,翠竹你说父皇是不是个大骗子?”

宁星玥手指依次拂过匣中每一个小物件,上面的每一处都残留着自己幼时与父王母后的美好回忆,如今记忆被重现翻出,而能与她一同创造记忆之人已不复存在。

这些记忆再次勾起父王母后逝世前对于宁星玥的嘱托,让她照顾好裕儿,让她治理好大兴,她终是辜负了父王母后的期望,将先人们创建起来的大兴王朝拱手让给了贼人,自己却无能为力,不日将背井离乡,或将永远的离开这里。

“是女儿不孝,没能保护好裕儿,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家……”

宁星玥深深埋着头,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不觉两行热泪便爬满了双颊。

翠竹晃过神来,心痛得将宁星玥拥入怀中,一下一下地悠悠拍着宁星玥的后背,在她的耳边轻轻呢喃着,“这些都不是姐姐的错,姐姐勿将全部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两人相拥着哭一会儿,宁星玥才渐渐将眼泪收敛缓过劲儿来,抬头的一瞬,她的余光瞥见泥坑之中还有一个黑黝黝的东西。

她用略带鼻音的声音唤了一声,“翠竹,那……”

同时宁星玥伸出手指直直指向翠竹身后的泥坑,翠竹顺着宁星玥指着的方向,愣了一下之后,便屈身伸手去拾起了那个黑色的东西。

翠竹拿起之后掸了掸上面的尘土,宁星玥从她身后好奇地探头去瞧。

是一本羊皮册子。

解开缠绕在册子上的皮绳,展开后第一页上是用隽秀且稚嫩的小篆写着“晟渊日志”四个字。

晟渊。

是萧逸鸿的字。

看字迹不似现在这般苍劲有力,应该是他少时留下的笔迹。

她心下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翻开了这本日志,想探究为何萧逸鸿会将它置于自己的宝箱之下。

大兴建元十六年五月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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