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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病灶

 

钟冉竟然真的跟着许灿走到了步行街。

他有种不真实感。

明明刚刚还站在天台边缘。

出奇的是,自己几乎沉入深渊的心,竟然一点点复苏起来。

或许是那杯温热的n茶。

或许是衣服上残留着的nv生的温度。

或许是沿街小贩的叫卖声。

扑面而来的烟火气,唤醒了他对于生的那么一丝渴望。

“许灿……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你?”

钟冉轻声道。

许灿嗤笑,“就说你啊,连我都不认识,还敢喝我给的东西,穿我的衣服。”

她乌黑的双眸锁定了他。

“就不怕,明天人人喊打的对象变成你吗?”

钟冉一惊,反复念叨着许灿这个名字,许久,才意识到什么。

“是……你?!”

全学校的人都讨厌许灿。

包括很多不认识她的人。

高一刚入学没多久,关于许灿的流言就已经满天飞了。

有人说,她是夜店的陪酒nv,因为看见她出入night。

有人说,她是校外黑帮里的小太妹,因为她脸上、身上经常有不知来历的淤青伤痕。

那个时候,部分人也只是听过一点流言,其余一概不知。

直到高一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学校邀请在国外名校的优秀毕业生学长回学校演讲。

学长在台上侃侃而谈,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贵族气质,温柔,耐心,长相也清秀。

在全校人的目光中,许灿爬上演讲的高台,一拳把学长打了下去。

事后,学校一边给人赔礼道歉,一边让许灿交代事情。

她一个字都没说。

这件事怎么解决的,大家都不得而知,只是自那之后,许灿神秘地消失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她带着宛如从地狱沼泽里爬出来的那gu令人作呕的气息,重新坐在了教室的角落里。

学校默认了那些人对她的所有霸凌。

也许是在男厕所里架上一台dv,再把她锁在里面。

又或者把她推进校门口的喷泉水池。

某天早上,她的书桌里塞满了用过的卫生巾和bitao。

大概是这样吧。

她好像真的不在乎。

找到暗处的dv机关了放到一边,默默等待着有人来开门。

从喷泉水池里爬出来,套上一件g的外套,任由sh漉漉的发丝贴在脸上。

将书桌里的东西清理g净,满不在乎地趴在桌面上睡觉。

她的成绩稳坐最后一个考场倒数几名,上课下课似乎都没什么区别。

她像一个假人,任由那些揣测、流言、试探、报复,变成宣泄感情的霸凌,再全盘照收。

……

“现在知道我是谁,还想和我吃这顿饭吗?”

许灿歪了歪头。

钟冉反而笑了,“为什么不呢?”

都是在泥潭里的人,她不会嫌弃他,就最好了。

沈言依旧看着这一切。

许灿这个名字,宛如一种人人避之不及的病毒,在办公室里,不会有一个老师提起。

但他还是隐约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现在见到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许灿带着钟冉进了一家小店。

小店装修很g净,除了在前台打瞌睡的一个纹着花臂的青年,什么人都没有。

她走上前,敲了敲桌子。

“醒醒,羊r0u,牛r0u,墨鱼丸,月牙骨,r0u排,按惯例给我上。”

“……灿妹儿?”

青年睡眼惺忪,r0u了r0u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清许灿在说什么,点着头就往后厨走。

钟冉和许灿面对面坐着。

沈言轻咳一声,坐在了许灿旁边。

他心思有些复杂。

许灿到现在都没问,钟冉究竟是为什么要跳楼。

可如果“病灶”不除,谁能保证他接下来不会随时再来这么一出?

正在他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桌下,许灿忽然用鞋尖碰了碰他。

沈言错愕。

他压住了惊讶,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动声se地看了许灿一眼。

许灿托腮,没看沈言,朝钟冉道:“有什么ai吃的东西,放开点,我请客。”

钟冉有点不好意思,“我都可以。”

“拿瓶饮料过来吧,那边的冰柜里。”许灿指了指前台旁边。

钟冉忙点头,“你喝什么?”

“我都可以。”许灿一字不差地还给他。

等到钟冉走开一段距离,许灿压低嗓音,“找机会问清楚。”

沈言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她的意思。

只是——“为什么是我当这个坏人?”

这老师,有点意思啊。

许灿斜他一眼,“不然咱们换换?”

“……”

得。

钟冉回到位置上,烤串也上了桌。

他的状态已经稳定很多了,沈言也就放心大胆地问起来。

旁边,许灿时不时轻描淡写地掺进几句话,缓解钟冉的敌对情绪。

事情也就被套出来了。

钟冉学了近十年钢琴,初三的时候,因为学业繁忙,被家长要求再也不能碰琴,直到高考结束。

他不依,家长y生生在他面前砸了琴。

他自此变得沉默寡言,按部就班地按照家长的意愿生活。

直到这学期,他明显感觉到记忆力越来越差,情绪不稳定,屡屡出现轻生的年头,不论多么疲惫,一到夜里就失眠……

他意识到不对,自己偷偷去医院挂了号,查出了中度抑郁。

他拿着报告给父母,换来的是一顿谩骂和侮辱。

那些难听的话,不需要他重复,许灿就能明白。

她咬了一口羊r0u串,语气认真,“所以,你跳楼,是真的觉得活着没希望,还是想让他们后悔?”

钟冉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许灿继续道。

“或许两者都有吧,但我想,如果此事解决了——你的父母接受了你生病的事实,和你一起积极配合治疗,他们也对自己曾经的行为悔不当初。”

“你就没有理由,放弃生命了吧?”

钟冉猛地站起来,目光灼灼,呼x1变得急促,“你,真的有办法?”

许灿托腮,弯了弯眼睛。

钟冉带着两人,找到了自己家所在的位置。

许灿仔细环顾四周,将钟冉藏进了不远处的一间咖啡厅。

她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沈言打了电话,再把手机塞进钟冉手里。

“一会儿我们进去之后,听清楚这里有没有你想要的答案——”

钟冉用力地点点头。

走出一段距离,沈言捂住手机麦克风筒,问道:“这样真的可以?”

许灿嘲弄地一笑。

她停下脚步,面对着沈言,语气平淡沉静。

“这位老师,听清楚,我们不是在演戏。如果我今天没有出现在天台上,这一切就都是真的。”

“我叫沈言。”

沈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旁观者清。

钟冉的情绪,是从喝了那杯n茶开始稳定下来的。

沈言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或许有这样一种药物,可以立即让人平静下来,许灿只要和老板商量好,很容易在塑封之前,在里面加点料。

前提是,她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思绪一团乱。

被许灿盯着,沈言点头,“我会全力配合你,但这件事不要传回学校,免得有人效仿。”

许灿一脸无所谓,抬脚便走。

“走吧,这回坏人我来当。”

钟冉家在一中附近的一个小区,算得上是永嘉这个小县城的学区房了。

沈言上前,按响了门铃。

不多时,一个身材微胖,一脸灰白的nv人来开门。

“沈老师啊,快请进。”

沈言带着许灿在沙发上坐下。

nv人道:“我家冉冉给您添麻烦了。您也知道,他平时都是很乖的,就这段时间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加上学习压力大,他才做出这种蠢事来。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以后肯定好好管教他。”

这nv人,想必就是钟冉的母亲了。

学校那边通知她,只说钟冉要跳楼,现在已经被劝下来了。

其余的,她一概不知。

见沈言表情中有几分不忍,许灿抢先一步开口,语气冷漠。

“钟冉已经si了。”

nv人猛地瞪大眼睛。

她站起来,用手指着许灿,浑身都在发抖,“你,你再说一遍!谁让你在这里胡说的!”

许灿也不怕她,慢悠悠地站起来,倒还bnv人高出不少。

“他今天要跳楼,是我把他劝下来的,学校当时也通知你了。但是后来,有人提到了父母,他好像受了刺激,没有丁点犹豫地就把刀t0ng进了x口,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沈老师是学校派来通知你的,而我是目睹了全程的人,如果你有什么没听懂的,现在可以问我。”

nv人缓缓将目光转向沈言,“沈老师……?”

沈言闭了闭眼,似乎不忍心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是真的。”

nv人一pgu摔在地上。

她愣愣地盯着一个地方,眼泪肆无忌惮地流着,没发出一点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nv人才“哇”的一声哭出来,嚎啕大哭。

“冉冉,我的冉冉啊……”

这一顿哭是少不了的。

否则她这辈子也不会反省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

许灿盯着nv人。

沈言看向许灿。

她的表情很冷漠,像是在看一出被提前排练好的戏码。

nv人哭得几度想要昏厥过去。

终于,她停下来,发疯一样地冲上去抓住许灿。

“你是最后跟冉冉说话的人,是你把他害si的对不对!”

说着,她又把目光投向沈言。

“你是冉冉的班主任,为什么不管好他啊!”

许灿蹙眉。

她用力推开nv人,让nv人摔在沙发上。

她蹲下身,“你想知道,钟冉为什么自杀吗?”

没给nv人思考的机会,许灿继续道:“因为你一直在b他。”

“b他放弃ai好,b他选择不喜欢的生活,b他成为一个‘正常人’。”

nv人歇斯底里,“我只是希望他不要活得像我一样失败,我做错什么了!”

许灿讽刺地g了g唇角。

她上前,握住nv人的手,直视着nv人的眼睛。

“劝他放弃钢琴的时候,能不能给他留一分余地——哪怕每周只让他碰一次,哪怕说不许的时候,不要动手砸掉他的希望?”

“在他把检查报告拿给你看的时候,你能不能去医院了解一下这种病,你能不能多一点耐心和责任?”

“他开不开心,喜不喜欢,你关心吗——看着我!我问你,你真的把他当做人吗!”

“你犯的愚蠢的错误,他要用所有的善良把痛苦全都加注在自己身上,从今往后每一个午夜梦回你都不得安生,因为你清楚,错的是你,si的是他!”

沈言看见许灿如墨一般的眸子。

她仿佛是在代替钟冉,宣告着,控诉着,无数年来的委屈。

许灿站起身,轻笑一声,“人si了,但你还可以想清楚——在过去,你曾经有多少次机会,可以改变这个结局。”

说完,她给了沈言一个眼神。

沈言轻咳一声,斥责道:“不许胡说,站到一边去。”

说完,他温声,“冉冉母亲,请您节哀,等您恢复一些jg力,就去市医院处理冉冉的身后事吧,我们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nv人麻木地点头。

走到门口,nv人忽然叫道:“那个nv生,你——”

许灿顿住脚步。

“冉冉他……一直很孤独吧。”

许灿垂眸,半晌,“我不清楚。”

“但我知道,他只有十六岁。”

“我不敢保证顺着他的心意就是对的,但至少你可以用g0u通的方式,去陪伴,去学习。”

“这样,在他感到痛苦的时候,他才会想到,家人是值得信任的。”

nv人沉默,许久。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只要他开心。”

沈言和许灿走出单元门,迎面碰上了钟冉。

他此刻已经泣不成声了。

“无论如何,她是ai你的。”

许灿拍了拍钟冉的肩膀,“上去吧,然后,好好活下去。”

走出一段距离,许灿朝着和永嘉一中几乎相反的方向走去。

沈言没有准备,连忙追了上去。

“你去哪儿?”

许灿惊讶地看了沈言一眼,随后笃定地道:“你是今年新来的实习生?”

“是。”

“钟冉没事,你就可以回去向学校复命了,没人会在意我的si活。”

沈言诧异,脱口而出,“我在意啊。”

“……”

沈言说完,才意识到有点不对,补救道:“我是说,就算你不是我们班的,终归我是老师,你是学生。看护好你是我的义务。”

“哈?”

许灿似乎听见了什么很可笑的话。

“我现在不想回去,别白费力气。”

她是人,不是草木,不是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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