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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落花时节又逢君/重楼清醒炸毛/飞蓬忍笑逗弄/对峙和口侍

 

“唔……”重楼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泡在浴缸里。

清水正好漫到胸口,温度适宜,柔软舒适的浴巾正盖在身上。

这一切,很好地缓解了他腰臀的酸软胀痛。

那双赤色的眼眸里流露出几分迷茫,可很快就转为了清明,脸色更是隐约发青。

“噗通。”他当即从缸中站了起来,惊起水花声声。

失控的力量令浴缸破碎开来,碎片砸在身上但并未割破肌肤,只溅起一些水花又涌进了地漏中,徒留一片狼藉。

“咚咚咚。”似乎听见了动静,浴室外传来了敲门声。

陌生又有点熟悉的气息就在门外,重楼无法避免地想起昨晚的荒唐。

他脸上的热度一下子升腾,又极力想要冷静下来,下意识高声道:“你别进来!”

“抱歉,你没事吧?”飞蓬站在外头,忍着笑,平复了语气。

他可太了解重楼根深蒂固的脾气了,尤其是这个魔还未恢复记忆,才在把重楼抱进浴室洗漱好之后,趁着对方将醒未醒,退到门外等候着。

只不过,用神识隔着一扇门瞧着重楼的表现,飞蓬还是忍不住想笑,幸好憋住了。

但他们又何尝不是情分天定呢?

彼此皆无记忆,又是一场不怀好意的相遇,竟还能顶着明晃晃的疑点,相互吸引、动心。

“唉。”飞蓬莫名飘飞了思绪,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可那抹叹息很快就被屋内那声过于熟悉的冷哼打断,令湛蓝瞳眸中尽显笑意。

“哼。”只听重楼冷嗤一声,也能看见他紧紧凝视着门,深吸一口气在先,才鼓足劲质问:“你不是中招了嘛!为什么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要是飞蓬对昨夜什么印象都没有,醒过来即便上下立分,也不会这么温柔体贴,连水温都帮他调好。

“红毛,你这是什么话。”飞蓬深谙恶人先告状的道理,对上重楼更是得心应手:“我怎么就不能记得了?!一点迷幻剂,又不是没做过脱敏训练。”

他不再等重楼软化,而是强硬地推门而入。

“咔擦。”但门在洞开的那一刻,被人慌慌忙忙顶住了:“你……我让你别进来!”

是恼羞成怒的重楼。

他抵门和飞蓬对峙着,迅速环视一周,觉得醒过来炸了浴缸这事儿,过于不体面,便偷偷放出魔火,试图把碎片烧得干干净净,仿佛没有安装浴缸。

“……”飞蓬忍俊不禁,险些爆笑出声。

但不得不说,他固然等待了那么多年,可今日能看见重楼这般模样,怎么都是不枉的。

飞蓬心里越发柔软,有意让重楼能放松些,便松了松手,装作没意识到里面温度的提高。

“谢谢你昨晚没用异能阻止我。”他勾起嘴角,温声挑破了一些事实:“但是……你真的不需要我进去帮你吗?”

重楼当场回绝:“不需要!”

察觉到飞蓬推门的力道越来越弱,他悄悄松了口气,可算抽出点心思,去琢磨接下来怎么把重归于好的计划圆回来。

但重楼不论怎么想,都认为希望渺茫,也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外头这人骗他不是一次两次,就连印象深刻的初遇都是谋划,自己竟仍然自愿被占了那么大便宜,还想着主动和他重归于好。

重楼意图定神冷静,却越发耳尖发烫又心底恼火。

哼,飞蓬昨晚可是口口声声说分手了呢!

“你先走吧!”曾经一见钟情却惨遭诈骗的重楼,抿紧了嘴唇。

飞蓬本就不是会轻易为人所动的脾气,发生意外后或许仍会坚持分手,他对此心知肚明。

但重楼一旦顺着这个可能去想,就难免怏怏不乐,眉头便也跟着凝起。

出乎重楼意料的是,飞蓬否决了:“我不走,也不进去。”

“哒哒哒。”他顿了顿,一边当渐渐烧化的浴缸不曾存在,一边故意踏步走远了一点。

只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为重楼因那句斩钉截铁的‘不走’而不自觉绽放的松融神情。

直到重楼回过神,努力将唇角重新抿紧,悄无声息停下步伐的飞蓬方开口引他注意:“你真的只是为了和神话谈判来的?”

“自然……”重楼嘴硬地大声答道:“嗯,反正不是为你来的。”

他拒不承认,这几年默默注意着飞蓬的情况,实在是想的紧,也想不止通过情报、而是亲眼看看人过得如何,才会在谈判最初就亲自前来。

按理说,和神话背后的神族就重建神魔两界达成合作而谈判,魔尊与玄女都不会最开始就屈尊降贵见面。

“噗。”要是不加那后半句,我就信了,飞蓬再克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他抢在重楼恼羞成怒之前,飞快道:“嗯我知道了,你去那家酒吧是意外,前不久我刚好听见你的消息也是意外。”

可现在嘛,都辛辛苦苦隔海布局引我入瓮了,那想必震慑群鬼也是小事一桩?

飞蓬捉狭地斟酌着,把重楼带去鬼界吓唬知情鬼不许笑话自己的可行性。

“我……我只是看了你一眼……嗯,确实就一眼,一眼而已!”重楼手指一颤,几欲炸毛地攥紧墙壁,再三强调道:“谁知道那个女人那么神经病!”

飞蓬回过神,戏谑地反问道:“真的只有一眼?那你这么重复强调是干什么?心虚啊?”

“……”若论和飞蓬唇枪舌战,除了床上从没赢过的重楼陷入了沉默。

但他早就渡过了那段自己为难自己的日子。

想当年作为魔尊,爱上一个他乃至同族眼中只是蝼蚁的人,花了多少心血规划未来,最终因飞蓬携情报逃离捅刀而成了笑话,重楼便十分淡定了。

他强制自己移开注意力,冷着脸跨出黑色的烧焦痕迹,并且狠狠记了邪运道一笔。

当然,魔尊天性中的淡漠冷酷,在此时此地并没能多保留哪怕一刻钟。

欲开门的重楼停下了手。

他尴尬地发现,飞蓬没为自己准备衣服!

‘那个混蛋绝对是故意的。’重楼愤愤地控诉着,往下拽了拽浴巾,掩耳盗铃般遮住自己的要害。

然后,做好打架准备的、精神抖擞的重楼,推门走了出来。

他当即迎上飞蓬充盈笑意的蓝眸,脚步不由自主停下。

“你……”原本的质问忘词在了唇边,脱口而出的想到昨夜飞蓬中招的模样,本能上上下下打量飞蓬一遍后的关切之语:“你还好吗?没什么后遗症吧?”

瞧着重楼牢牢捂着浴巾确保不走光的样子,飞蓬不得不动用灵魂深处被封印了的灵力,才堪堪止住自己笑疯的冲动,温声回道:“没事。”

“那就好。”重楼心底一松,一个箭步冲到旁边,把门打开一道缝隙,先声夺人道:“昨夜只是意外,别放在心上,我现在就派人送你出去。”

但飞蓬的脚像是长了钉子,一步都没有动:“咳…我知道是意外。”

他瞧着重楼难掩愤恼的赤眸,心知除非主动退让,否则此事确实难以善了——

重楼到底还是魔尊,骨子里的骄傲不会为自己放下。

君既无心吾便休,这家伙当年可就试图这么做。

“除了中央大陆神话娱乐的音乐制作人,我这几年在里世界,也闯出了一个代号。”他沉吟了一下,摊牌道:“你知道的,幽灵。”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无法想象,以你的战绩居然能被大猫小猫两三只的邪运道放倒?

重楼的手紧了紧,目光审慎地看向寸步不动的飞蓬。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不再强忍着,而是直接远远摄来衣物,又把浴室的关上:“罢了。”

该的、不该的,他们当年、现在加起来,是真的都做了,还有什么遮遮掩掩的必要呢?抱着这个心思,重楼大大方方当飞蓬的面穿好了。

“我还是坚持,我们已经分手了。”飞蓬淡定自若地走到桌边。

其实,幽灵这个外号,自己当真无感。

离开重楼逃回国之后,他再离开内陆,都尽量避免接近重楼势力范围。

但此生父母之仇是不可能不追查的,当时后知后觉误会了重楼的自己,本来就心情不好,抽丝剥茧找出当年痕迹,一路追到极西战乱地。

再之后,或是为了发泄,也或是为了复仇,他毫无顾忌地发挥在轻灵隐匿上的武者天赋,神出鬼没灭杀毒枭,只留下空空如也的视频监控。

巫蛊教于他手中能活下来的那帮降头师,皆是并未作孽的,倒也吓得大喊大叫,直说自己是幽灵,渐渐就传为里世界的公认名号。

“我说了,没分手!”瞧着重楼第一时间反驳并别别扭扭地走过来,强装镇定自若地坐到对面,飞蓬嘴角含笑。

他分心地想到,妖魔岛主这个称号反倒是名至实归,比起昔日魔界,那确实只是个岛。

不过,如果自己没记错,重楼这几年的名头也渐渐被他故意传出的“魔尊”之号取代,也只有神族控制范围内的大陆,还下意识只喊他岛主。

“咳,算了,先不提这个。”迎着飞蓬的笑,重楼觉得脸上隐隐发烫,完全不想替邪运道背锅:“我们说说正事吧。”

他直接就快刀斩乱麻,将该扯清的关系扯清:“邪运道想借对外走私军火的途径,把底蕴转向海外,为此千里迢迢约我来此,不惜手段各种讨好,什么下三滥办法都用。”

“可邪运道眼中,你我的交集,也就进酒吧时和你对望了一下吧?”飞蓬抬手撑住下颚,眨了眨漂亮的蓝眸。

他知道,这是此生还年轻气盛的重楼最喜欢的模样。

有点捉狭狡黠,又不乏沉着气势。

果不其然,重楼当场就移开了视线,倒是将通红的耳垂露了出来。

“对。”重楼状似利落地点头,一口咬定道:“我也就是礼貌性回了一个笑容。”

绝对不是有非分之想!

“我没想到邪运道会这么牵连无辜,是我连累你了。”重楼振振有词:“但吃亏的也不是你啊,我们……”

飞蓬唇角上扬的弧度更高,断然出口打断了他:“我们分手了,昨晚连分手炮都不算!”

“你!”重楼哽住。

飞蓬不置可否地转移话题:“对了,如果我没受过训练,真是普通人,昨晚肯定什么都记不住。邪运道这手段娴熟极了,绝不是第一次干。”

“……”重楼默了一下,随即在飞蓬意味深长的眼神中下意识辩解道:“你知道的,我是第一次来中央大陆,也是第一次应邀!”

这一回,飞蓬是真啼笑皆非了:“噗!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没必要拉低自己的格调。”

“你和他们可明显不是一伙,谁让你是‘正人君子’呢。”不复平日里在夕瑶、九天等人面前礼貌而疏离的温和,飞蓬的话语含蓄而撩拨:“不然,你昨晚就不会倒霉了。”

重楼的脸经历了从青变红再到青的过程,几乎是再度深吸了一口气,才克制住升腾的羞恼。

可他定定地看着飞蓬,在那双最喜爱的蓝瞳里,看不见丝毫歉意退让。

“哼。”重楼忽然也笑了。

他猛地直起身,扣住飞蓬的脖颈,一脚踹开了桌子。

“咚。”桌子撞在墙壁上,而飞蓬被压在了不远处的沙发上。

重楼倾下了身,轻笑一声道:“飞蓬,你想要什么?”

若飞蓬真决定彻底分道扬镳,现在就不该是愿意留下的、有意撩拨的态度,而是礼貌道别,什么话都不留。

而飞蓬的回答,是抬臂勾住了重楼的脖子,唇瓣贴上了那双厚实火热的唇。

彼此久别重逢、尽皆意识清醒的深吻,很快便紊乱了双方的呼吸。

“你坚持我们分手,现在又算什么?”重楼扣住飞蓬后脑勺的手掌,半往下使力,又犹豫停顿。

他刚穿上的西装好端端的,唯独腰带被两只不同人的手同时解开了。

“大概是……”飞蓬低笑一声,顺着力道闭上眼睛:“一夜情的事后甜点?”

他双腿分开,跪坐在重楼腰间,发丝散乱着被插入的五指撩拨掀翻。

“嗯……”重楼的喉结滑动两下,舒服地喘息了一声。

飞蓬向来心高气傲,就算是他们小情侣般黏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也少有乐意主动用这个方式满足他的。

最多是礼尚往来,还得看他心情。

但重楼自制力极强,几乎没想过用强,极少数被惹恼了,也总能维持住风度,比如发觉飞蓬是间谍时,也如飞蓬携情报不告而别捅刀时。

“……不用。”他忽然捏了捏飞蓬的后颈,将人推开了:“别让自己难受。”

硬得不行的性器滴滴答答射出很多,濡湿了飞蓬的领口。

“咳咳。”飞蓬的鼻音也没有最开始那么稳定,直接坐在地毯上喘了口气,才顺着重楼抱过来的力度,伏在人怀里不动弹了。

他轻轻闭上眼睛,只觉得适才口中的拥堵感和现在的拥抱都足够真实了,不再美好如一场失而复得的幻梦。

神话联盟总部,第九楼。

一大清早,九天玄女的助理就送了一桌子需要签字的文件来。

和当年在神界,除了用材不同,还真的没什么区别。

“唉。”她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所以说,以飞蓬的武力和功劳,三族大战结束后,主动前往镇守神魔之井,可太有先见之明了。

谁想一天到晚处理文书啊!

不过,与自己同为长老的几个同僚历经三族大战,血拼过蚩尤,又在敖胥以神庭阵引发神魔大战前后,沾染了不少因果,至今都没能觉醒。

别看他们平时不怎么好说话,但处理公务从来不需要她操心。

现在可好,形体毁灭、境界崩溃、魂入轮回,记忆都难以寻回,更休提恢复神体、重归本族了,便只剩下她一个高层苦苦支撑。

好在九天玄女不在第一次面对这种困境,甚至已经在这些年里渐渐地习惯了。

反正,还有个当时尚在刑期而没沾染因果的夕瑶,刚好能陪着她。

‘诶,话说回来,魔尊重楼是怎么回事?’九天玄女百思不得其解。

他当年是怎么做到当着魔尊,还天天准时去神魔之井报告,每天都打碎花花草草、雕栏玉砌,并把南天门拍成一片片的?

九天玄女抱着这个疑惑摇了摇头,继续任劳任怨地处理文件。

她也就忘记再给夕瑶打个电话,确认一下飞蓬是否回住宅了。

当然,若重楼现在恢复记忆,又知晓了九天玄女的疑问,大概会“哼”地冷嗤一声,抱臂告诉她——

你以为本座养这么多交流困难症、白长年龄不长智慧的魔神、魔将,是用来干嘛的?

而飞蓬若在旁,大概会当场笑出声,为他补充上一句——

不就为了你能摸鱼找我比谈武情决说斗爱,而他们辛勤工作嘛!

但可惜他们俩现在都不知道,还被一个意外打断了计划。

飞蓬原本是留下住址就告辞而去,却没等重楼关门便去而复返了:“你的属下似乎遇上了麻烦。”

重楼本是站在窗口。

他一心二用,一方面准备目送飞蓬开车离开,另一方面黑着脸,烧掉了包括床铺上一塌糊涂的被褥在内的昨夜所有罪证。

结果,刚打开窗户,欲通风散气,还想着不能因为阴差阳错报复飞蓬,那我总能折腾折腾邪运道吧,神话再是根深蒂固,也没道理管私人恩怨,更别说邪运道就是想躲开神话打压,万万不会求援于她们,副手就一脸憔悴地过来了。

“嗯?”重楼顺着飞蓬抬指所点的方向,正好瞧见了脸色苍白如纸的明熙。

他先行了个礼:“大人,昨夜有敌至。”

语罢,明熙犹豫不言,眼神瞄向倚着重楼饶有兴趣听着的飞蓬。

不是一夜情吗,为什么这人看着和大人如此亲近?!

“那我先走了。”飞蓬笑了笑,作势直起腰,却被重楼一把扣住手臂,拉回了身畔。

他语气倒是淡淡的:“不必,自己人,说吧。”

“?”明熙无法理解地看了看飞蓬,又看了看自家大人。

可他到底不敢出言质疑,而顺势回道:“是魔骨和魔披风,不止一个。”

“哦?”飞蓬瞧了瞧重楼欲言又止的嘴唇,适时地、明知故问地递上了台阶:“骨头和披风?”

魔骨和魔披风,都只有法力强大的魔神才能如臂挥指。

魔界毁于一旦,自己重凝魂魄已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实力尚在恢复期,其他魔神亦还没苏醒,除非魔界崩塌时正好不在人间。

那么,究竟是谁想趁机取而代之呢?

重楼面沉似水,周身气息凝然威严,但还是温声对飞蓬解释了一二:“你可以理解为异能里以血为引的分身术。”

‘魔族和人间生灵因灵力衍生的能力,明明是两码事好不好。’飞蓬很是想笑。

但他也承认,两者确实异曲同工。

因为不论是魔骨还是魔披风,都需要其主人够强大才能控制。它们在某种意义上,也确实是被控制的分身。

飞蓬很快便也想到了,重楼作为魔尊现在可能有的猜疑,就没有继续打断他的下属。

“水遥伤势过重。”于是,明熙垂眸说了最后一语:“属下私自做主,让他先调息去了,请大人恕罪。”

重楼这才轻轻拍了拍飞蓬的肩膀:“你先回去吧,我送你?”

“不用,昨晚只是意外。”飞蓬明知道以他这一世的脾气,多半应该直接拍掉重楼的手掌,却还是没舍得。

尤其是,于魔尊而言再是无坚不摧,被魔神级别的、很可能得他信任的麾下背叛,到底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倒是你,得小心些。”他便在重楼半诧异半欣然又难掩迟疑的眼神中,轻轻握住了那只手。

飞蓬不对劲。重楼笃定地想到,以他离岛时不肯示弱的刚烈性子,就算意外占了便宜,也不该那么快软化,更不会这么直白地关心我。

“好。”但怀疑的话出不了口,重楼的嘴比他的想法更快地应下了,还不自觉勾出了一抹笑。

明熙低着头一声不吭,直到那个年轻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才跟着魔尊进了房间。

“哼。”重楼在房间内踱步片刻,忽然开口道:“明熙,你来寻本座时说过,你在魔宫只是最低等级的魔使。”

在明熙之前觉醒的,更是连进入魔宫的机会都没有,都只是实力不济而活动范围局限于一地的魔民。

“是。”明熙有些不解魔尊旧事重提的缘故,可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

他也确实是钦佩感激的:“魔界崩塌时,若非您以一己之力强抗天兆,助所有魔族转为魔元状态,绝不会有任何族人能在天塌地裂中存活。”

那整个魔族就得步神族后尘,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能觉醒。

剩下的全入轮回,能不能找回魔魂记忆,端看运气。

哪里能和现在一样,只是沉睡着坠落到犄角旮旯,不但难以被发现,还能安安稳稳睡到自然醒。

当然,这也和魔族从不顺天而行有关,神界可是遵循天道、不做抵抗。

“属下作为宫内最低等级魔使,化为魔元后,因为所需浊气稀少,反倒在坠落人间后率先苏醒。”明熙回忆着当时,说出了自己的情况。

其实,他察觉到了些许气息熟悉的同僚在何处。

但若为了掠夺魔元,置同族于死地,被发现了可是会成为各部众公敌被围剿至死。

当然,这并不是明熙克制住贪欲的真实缘由,而是他在醒过来的同时,就发现了自己周围渐渐散去的保护性魔力。

那是属于魔尊的力量。

可想而知,以一己之力强抗天兆,助所有魔族转为魔元状态时,魔尊也顺手以余力为族人布置了防护。

苏醒的那一刻,魔力才会散去。

这种境况下,谁敢试试自己能不能啃动魔尊结界,再辛苦吞噬同族?

谁知道会不会啃到一半,里面的族人就醒过来了,藏在里头以逸待劳呢!

“哼。”明熙这等功力堪称低微的魔使如何作想,自不被重楼太在意。

他只是想,这些奉命行事的低等魔兵,果然不在被天道封禁抽取力量的范围内。

或许,是他们实力不足以造成天道也得弥补的后患。

重楼虽说记忆没恢复,但那种仿佛有无数根针自四面八方刺穿魔体、魔魂,将所有生机、灵力用于弥补遥远空洞的窒息感,失忆也经常能在梦中惊醒他。

而面前对此一字不提的低等魔使,显然是没有这等惨痛待遇的。

重楼按了按额角,决定不再去回忆梦里那种千丝万缕被抽干的痛感。

“你可知,神陨魔灭的天兆之前,有无魔神不在魔界?”他淡声问道。

明熙终于明白了重楼的用意:“属下知晓的唯有一位,您的左膀右臂,魔神溪风大人。”

“但那位据传言,已与神界女武神水碧一同坠入人间轮回。就算哪一世碰巧觉醒最初记忆,修炼魔力活到现在,也没有理由暗算于您。”他思索着、斟酌着,脸色更加苍白,却又涌上羞耻的红。

明熙总算想到自己不足之处,不禁低下头:“可属下实力太差,或许那段时间还有其他魔神,正巧被您派出了魔界,而我无权得知消息。”

“哼。”重楼红瞳闪了闪,默不吭声地思索了片刻。

若真是这样,反倒是没什么好说了。

野心勃勃想取代本座,却非要藏头露尾,可见心性不坚,胆识有限,除了过盛的野心值得嘉奖防备,通通不足为虑!

“让昨晚的受伤者,一一到本座这里疗伤。”重楼不再去想,只随口吩咐了下去。

没有记忆,不代表他失去了施法的本能。

再是对疗伤法术不娴熟,重楼也有办法治疗同族的伤势。他放出自己的精纯魔力,任由属下吸收疗伤,比他们自己疗养快多了。

一番治伤结束后,魔尊留下了几个苏醒的魔族里,资格最老的魔使。

他亦是飞蓬离岛后才来,但一苏醒就又宅又咸鱼,才使魔尊如今左右副手的位置,轮到了最勤奋的明熙与新晋修魔者里最用功的水遥。

“我问你,本座在魔界时,可有…可有…心上之人?”重楼看着直来直往,实际上心思细腻。

想到昨夜种种、昔日纠葛,再对比自己对外人的脾气,魔尊自是觉得飞蓬于他过于特殊。

他何曾何故让人对自己为所欲为?

几年前便深埋于心的疑惑,在彻底破戒后,更是再不可故作平常。

“这……”魔使站在原地回忆很久,才说道:“属下听其他大人闲聊时说起过,您有段时间常往神魔之井,似与镇守神将不打不相识。”

但不等重楼皱眉,他就飞快禀报了:“后来,您约那位神将去六界外一处秘地一决生死,几位将军趁机进攻神魔之井。”

看着魔尊脸色一变,那魔使压低了嗓音:“您回来后,大发雷霆诛杀了他们,但那位神将被神界贬谪轮回了。”

“之后,您去过人间不少次,甚至出了意外,魔力尽失回不来。当时,界内因水脉之事动荡不安。此事有夜叉王族插手,联系了女娲后人。”他突出了一口气:“这才赶在您归来前解决掉,您也就放心地时常来往于人魔两界,传言都与神将转世有关。”

重楼终于打断了这个魔使:“说来道去,神将名姓为何,转世后又是如何?”

“请尊上恕罪。”魔使低下头,几乎要屏住了呼吸:“属下不知此人,仿佛是……有什么阻隔了记忆。”

血眸倏然一凝,重楼缓缓颔首,难得温声道:“本座今日问了你什么?”

“什么都没有。”魔使一口咬定:“说完属下就不记得了!”

他直到被魔尊质问才觉得记忆有问题,其他早早觉醒追随魔尊左右的低等魔族,偶尔闲聊也只觉尊者被拒却不强取豪夺很奇怪,无一怀疑那人身份。

现在想来,简直细思恐极。

“再后来,是敖胥引发的九泉束缚之乱,此事传遍我族,想必您知道。”魔使不敢细思魔尊动心对象是否有问题:“可是,那位神将回了神界。”

重楼闭了闭眼睛:“他败了,但罪不在他,对吧?”

“是。”哪怕魔使再宅,甚至堪称孤陋寡闻,也不会对后来传开的圈套论一无所知:“您本来想杀九天玄女,他以身相代被擒回魔界。后两族停战,神将重伤陨落于魔界,再入轮回,您又时常前往人间了。”

重楼扣紧手指。

无法形容的刺痛伴随庆幸,唤醒他的神智。

重楼隐约察觉到,事情已翻新篇,这让他由衷地心底一松,也就似是无意地忽略了属下先前所言的‘有什么阻隔了记忆’。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是否有魔神,觊觎本座之位,也不知道……”魔尊只是抱臂哼笑:“哼,不知道那位神将转世前后叫什么名字。”

老魔将尴尬低头:“是,属下无能。”

他真的就是个死宅,只会干活,从不交际,确实消息不灵通。

不然,就算记忆中突出之处可能容易动手脚,也可以从别的地方旁敲侧击,怎会对魔尊问话什么有用的讯息都提供不了呢。

重楼:“……”

行吧,他早该想到的。

需要浊气越少的魔越早醒,可实力差自然容易被自己限制,又怎么会知道真正的隐秘。

尤其是,若当时情急的自己有意为转世的心上人布置防护,便不可能指望不知是个什么情况的神界,反而更可能约束被自己好好保护了的族人。

谁让魔族一贯肆意妄为。

但据说能置于死地,至少自己没能帮上忙的重伤,怕是令飞蓬轮回至今的缘由,绝不可小觑。

重楼心头刚松的弦又紧了回去。

说起来,目前围绕在身边的这些下属都太过老实,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魔尊,好和过去一样有个主心骨,半点篡位自立的精神都没有。

“哼。”他揉了揉额角。

与其指望他们能帮上忙,还不如想办法在谈判里占据上风,逼迫九天玄女,看她能不能知道多点!

而那魔使对此恍若不知,只低着头继续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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