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姜玉竹后退两步与萧时晏拉开距离,她抬眸看向出言挑衅之人,淡淡一笑,不甘示弱反驳道:
“看来蒋世子时常出入清倌,不然怎么清楚里面的‘像姑’涂脂抹粉,没有姜某白净。”
在四周宾客哄堂大笑下,蒋高吉的脸涨成猪肝色,他冷哼一声:
“论逞口舌之快,我那里及得上才高八斗的姜状元。‘龟负玉烛’传到这里,姜状元不妨抽上一支酒筹,也好让我们沾染你这位状元郎的好运气。”
蒋高吉将装有酒令筹的龟负玉烛放在姜玉竹面前,脸上似笑非笑:
“姜状元若是不愿和我们一起玩行酒筹,就是看不起我们这些落第草包,不给福王面子。”
姜玉竹那里敢扯脸比天还大的祥瑞神兽面子,她盈盈一笑,从善如流地从鎏金雕花筒内抽出一支银筹。
她适才瞧见了,抽到罚筹的宾客不过是饮上几盏酒,姜玉竹自忖酒量尚可,多饮上几盏也不至于失态,待到太子归来后,二人便可离开宴席。
纤纤手腕翻转,银筹顶端朱红色的“罚”字鲜艳夺目。
“看来姜状元这是考场得意,酒场失意啊!”
蒋高吉皮笑肉不笑,他从姜玉竹手中一把夺过银筹,对着月光高声念起罚筹上的内容:“抽得此筹之人,需穿上清雪衣饮酒一盏。”
清雪衣是何物?
宴席上的宾客们面面相觑,有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道:
“这罚筹里提到的清雪衣,莫非是前朝第一清倌:慕容清雪的衣裳?”
“可传闻慕容清雪的衣裳不是都被前朝大昭皇帝一把火付之一炬了吗?”
“非也,非也,三年前珍宝阁曾拍出过一件清雪衣,据说这件华裳是慕容清雪在二十五岁生辰宴上,大昭太子命尚衣局百余名绣工赶制一个月才绣成,这件华裳做工繁复,几殆鬼工,华丽非凡。”
“听说这件清雪衣最终被福王重金收走了”
酒席上,坐拥软玉温香的五皇子突然开口道:
“不错,这件清雪衣正是被本王拍下收藏,来人啊,去藏宝楼里,将清雪衣取来给姜状元。”
五皇子觉得蒋高吉想出来的惩罚怪有趣,还有什么比让自诩清高的文人当众出丑丢脸更畅快的事呢?
尤其是效忠于那个煞星的人,更该陪着他一起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蒋高吉放下手中银筹,冲姜玉竹狞笑道:
“姜状元,大丈夫一诺千金,还请更衣罢!”
听到这个惩罚,在场宾客的面色不由变得古怪起来。
要知这位前朝第一清倌慕容清雪的身世颇为离奇,甚至牵扯到一桩大昭皇室秘辛。
史书记载:慕容清雪出身苦寒,他从小饱读诗书,一举高中成为状元郎,后来在朝中平步青云,成为大昭太子最为信任的近臣。
传闻慕容清雪虽为男子,但容貌昳丽,甚至比女子还要出众。
大昭太子与慕容清雪朝夕相处,不知不觉中,这对储君与臣子日久生情,可二人不为人道的感情放在大昭皇室中,确实一桩实实在在的秽闻。
当此事被人揭发后,大昭皇帝极为动怒,给慕容清雪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下狱,为了让太子彻底死心,还将慕容清雪送去了清倌,任人欺凌。
清风霁月的少年郎就此凋零,腐烂在声色犬马的勾栏瓦舍。
多年以后,大昭太子起兵谋反,顺利登上皇位。
可就在那夜,慕容清雪给新皇留下一封诀别书,独自踏上城楼,纵身一跃,香消玉损。
关于慕容清雪之死,后世人众说纷纭,有人说慕容清雪在清倌饱受□□,觉得无颜与太子重修于好,亦有人说慕容清雪乃是铮铮忠臣,他对太子谋逆之举失望至极,才会自戕谢罪。
总而言之,慕容清雪与大昭太子这段不为人论的君臣之恋没少被后世人诟病。
今夜在福王的私宴上,不知是那个纨绔想出的缺德主意,竟将当众穿上慕容清雪的衣裳作为惩罚,还让姜玉竹给抽到了。
换做他人穿上前朝第一清倌的华裳饮酒,顶多算是哗众取宠,引上众人调侃几句。
可偏偏姜玉竹同样是状元郎,她如今身为太子少傅,算得上是太子近臣,倘若穿上了这件衣裳,岂不是含沙射影她与太子有着断袖之情。
一时间,在场宾客们投向姜玉竹的目光有怜悯,有嘲讽,亦有幸灾乐祸。
“让我也来抽一支酒筹,”
萧时晏在短暂惊讶后,他的目光落在那尊“龟负玉烛”上,神色若有所思,转而伸手就要取走银筹。
蒋高吉身后的小厮眼疾手快,飞速将龟负玉烛收起来,满脸谄笑道:“萧世子,这里面的罚筹已被姜少傅抽走,您此时抽筹,未免有失公允,奴才这就去换一副新筹筒。”
“不必了,就算我抽到奖筹,亦不会领奖赏,除非这筹筒里都是罚筹!”
萧时晏展臂拦住小厮的去路,他清澈如水的眸光陡然转冷,射出两道犀利寒光。
华裳加身
小厮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几分,正当踟蹰之际,一旁的蒋高吉冷哼一声:
“萧世子慎言呐,咱们可是在福王的私宴上,你非要当着大家的面查看筹筒,岂不是疑心王爷夹带私仇,故意在筹筒里都放了罚筹,暗地里给姜状元穿小鞋?”
萧时晏蹙起剑眉,他正欲和对方分辨,手臂却被姜玉竹按下,他侧头看向面色从容的少年郎,见他对自己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