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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段禛皱眉:“笑什么?”

“我记得小时候自己特别淘,总想偷骑父亲的马,直到有一回真的被我逮到机会,踩着凳子爬到马背上……本以为可以像父亲那样潇洒驰骋,谁知却是没两步就摔了下来,磕破了膝头。”她说话时眉眼弯弯,目光杳杳,眼前又出现了儿时顽皮的一幕。

段禛想问她“然后呢”,却没急着开口,因为在他看来,眼下能放松在自己面前讲述儿时趣事的小娘子,是那样的难得。他愿等,且等得越长越好。

夏莳锦噙着笑意,接着说道:“府医帮我治伤时,拿浸了酒的棉布清洗伤口,我当时疼得满地打滚儿,那种恐惧直到现在都忘不了。从那之后,我便打消了学骑马的念头,便是父亲和阿兄想带我一圈儿,我都不敢。”

说完,低头接着给段禛擦拭伤口。心想她那时只是磕破膝盖那么点伤口,都疼得打滚儿记了一辈子,他身上这么多伤,该得多疼呢?

可段禛却从她的话里捕捉到另一个要点,“你是说从那之后,便再没有坐过马?”

夏莳锦自嘲地笑着点头,可点了两下,突然想到什么,蓦地一滞,而后双眼做贼似的向上瞟。待她那双清澈娇憨的眼,撞上段禛沉如渊泽的黑眸时,她匆忙又避开,脸上顿时如发烧一样滚烫!

她怎么忘了,揭穿崔小娘那一晚,她在钟楼上等到信号后回家时,便是与段禛同乘的一匹马。显然段禛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的目光才会如此怪异。

夏莳锦担心他问起那日的事,急着将他注意力岔开:“既然你不觉疼,那我下手可就不这么轻了……”

“所以钟楼那晚是你第一次真正骑马?”段禛近乎是与她同时开了口,但紧跟着那烧酒便灼在了他胸膛的刀伤处,令先前还能咬牙忍住的他终于发出低抑的痛吟:“唔……倒也不必这么重……”

最毒妇人心,今日他算是领教了。

烧酒清洗好伤口,夏莳锦拿金创药给他仔细洒上,这于段禛来说倒是没多大感觉了。

缠裹纱布时,夏莳锦知道要将布条从前胸一直缠绕到背后,如此数圈方能牢固。可她毕竟是头一回给人裹伤,动作有些不得要领,学着府医从前给人缠纱布的样子,一手将布条绕过段禛的右肩,一手从他的左腰抄过去够,然而段禛的胸膛太过宽阔,她伸长了两条胳膊怎么也接不上头。

夏莳锦急得额上沁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气也渐渐变得急促,局面一时陷入尴尬。

就在她想着不如自己绕去段禛背后得了,大不了来回多跑几圈儿,突然一只大掌在她背后轻抵了一下,将她推进了段禛的怀里。

“这样不就够到了,救死扶伤哪有你这么拘谨的?”段禛沉磁的声音在她耳畔炸响,与此同时还伴着一团热雾,瞬时将她耳后的一片肌肤灼红。

夏莳锦被他噎得有些恼,本能地撤回身子,他却满眼无辜地看着她:“你不愿给我上药了?”

“我……”不愿两个字哽在喉咙里,她说不出来。

今天的一切麻烦因谁而起?段禛身上这些伤又是为谁而受?

她不是始作俑者,可确实连累了他,若再丢下他不管,连个药都不肯为他上,那她还是人么?

是以“不愿”两个字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儿,出口时却变成了另外两个字:“我上。”

这回她果然不再拘泥,抛开少女的羞涩,主动凑上前与段禛贴在一处。那右肩头搭过去的布条果然顺利被左手接住,只是这姿势同她主动将他抱住并无任何不同。

之后夏莳锦一圈圈将布条缠好,然后打了个结,总算完成了任务。

段禛却嫌这过程太短,他还尚未好好享受小娘子的热情,刚感受到一丁点温暖,她就完事了。不过他看一眼夏莳锦那如释重负的神情,就明白了一句老话:吾之蜜糖,彼之砒霜。

罢了,且不难为她了。

段禛才将衣衬穿好,六和就进来了。

六和甫一进门就顿住了脚步,他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明明殿下和夏娘子站得挺远,也都衣衫工整,可怎么就是瞧着有一股缱绻暧昧劲儿在两人之间流淌?

“外面情形如何了?”段禛主动问起。

六和这才回了神儿,想起自己是进来干什么的,连忙拱手禀道:“殿下,上了船的山贼俱皆伏法,还未上船的看明形势后便放弃了,这都开始往回游了。远处还停有他们的两艘船,可要追击?”

“穷寇莫追。”段禛冷静道,随后又看向夏莳锦:“你放心,这些黑龙寨的家伙,孤迟早会剿灭干净,只不过不是今日。”毕竟今日他的准备并不充足,仓促应战,退敌即可。

夏莳锦听出他是在安抚自己,连忙道:“其实殿下不必为了我……”

“就算不是为了你,那些祸害也留不得。”不等她将话说完,段禛便决绝打断。

正在此时,外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画舫随之剧烈晃动,朝着一边严重倾斜!

段禛和六和皆是练家子,反应自是迅速,瞬间就抓住身边可抓之物,而夏莳锦的动作就没这么灵敏了,两脚打着滑梯就往势低的一侧撞去!

段禛眼明手快,大掌在茶案上用力一撑,人就翻过茶案直接扑向舱壁!抢在夏莳锦之前率先靠到上面,待夏莳锦滑过来时,便精准撞到了他的胸膛上。

“呃——”他闷哼一声。小娘子身姿如柳,自是不重,奈何他胸前的伤口被这一撞又挣裂开了。

夏莳锦本以为自己会撞在硬梆梆的木头上,没想到段禛如此不顾一切,着急退开,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段禛锁着眉摇了摇头,“无妨。”随后又看向六和:“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是!”六和快步奔出。

“你没事吧?”段禛反过来担心夏莳锦。

夏莳锦摇摇头,她自然是没事,不过这会儿她也不管那么多了,上手就扒开段禛的衣裳,检查他的伤势。果然,刚缠好的干净布条,全渗出了血,眼看着那鲜红的血圈越变越大……

她看着那些血,一脸焦切,段禛却有些傻了眼,“你……”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她如此着急,方才的动作堪称粗鲁。

不过夏莳锦完全不在意他这会怎么想,只自顾自道:“得快些回去,让御医重新给你好好上药才行!”船工用的金创药自然和宫里的不能比。

不一时六和便飞奔回来,门也未叩就冲了进来:“殿下,是一艘护卫船突然沉湖了!刚刚那下便是带起的水浪。”

段禛双眼豁然睁大,“沉湖?”边问着,他合了合前襟快步往外去。

夏莳锦也同样震惊,连忙跟上。

待两人到达船头时,之前就停在画舫两侧的护卫船,如今只剩了左边的一艘。夏莳锦定定望着右边的湖面,只见深不可测的墨绿一片,甚至没有看见一点船影儿。足可见船沉的速度有多快!

众人震惊之际,突然左侧也传来一声巨响,转头看去,那船竟从中间断成了两半,船首和船尾各自朝下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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