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水翠撇了撇嘴,“娘子,咱们还管他干麻?”
“我只是不想闹出人命来。”略一顿,夏莳锦蓦地想起另一桩事来,“对了,昨日派去吴镇八方客栈的人可回来了?”
水翠点头:“回来了,已经问过掌柜,平时熏屋子用的多是千金月令香。”
夏莳锦脚底顿了一下,这么说便可确定那日醒来她所闻到的不是客栈里的香。结合之前她特意打听了段禛回京时的情形,恰与她在同日不说,还不是同大军一并回的。
该不会那晚他去过那间屋子?
这可怕念头在夏莳锦的脑中掠过,她不禁周身一栗。但这种事委实无可查证,毕竟仅是一味香而已,如何能算做切实证据,不过是她心头的一桩悬案罢了。
此时身处东宫的段禛刚刚批完了如山的折子,捏了捏眉心,并不知自己正被某人这样猜疑着。
不过这猜疑倒也不至于冤枉了他,那晚他确实是去了,不过也只能算天意巧合。
三个月前段禛带大军开拔之时,六和并未来及禀报夏莳锦也离京之事。但夏莳锦在情报司的花册子上,情报司有盯梢的任务,是以一路上都有人跟着她。直到夏莳锦在杞县出事,落入奸商之手,六和知晓此事不能再拖了,便禀给了段禛。
当时讨伐赵国的战事进行正酣,军中不可无帅,段禛只得先命人去杞县将那奸商正法。待战事稳定后,段禛便带着一队侍卫骑快马立即回京,当晚抵达城门之时,城门已然落钥。他自可亮明身份让城门官打开城门,不过最后他还是决定在吴镇歇一晚。
谁知那么巧,夏莳锦也歇在同一间客栈。
他原本只是想去看一眼她遭此一难后,有无受伤,但进房间时正逢她被梦魇住,紧拧的眉间透着焦灼之色,两手虚空乱抓,一把就抓上了他的手!
说来也怪,她抓着他的手竟渐渐安静下来,眉头舒展,呼吸匀停。
待夏莳锦睡熟后,段禛试图将手抽出,然而她眉心立时就蹙了起来,最后他就这么陪了她一夜。
她睡,他看着她睡。
直到后来天光初绽,段禛才将手抽出,这时的夏莳锦也彻底睡熟了,已无视他的离开。
也是那晚,段禛发现她有夜不安眠的问题,不想莫名成为她心底的一个噩梦,于是叫陆正业去她眼前晃了晃,好叫她释然围场目睹的那一幕。
也不知从那日之后,她会否睡得安稳一些?
段禛想这些的时候,六和来了静心斋,拱手禀道:“殿下,那日以暗器投射纸团的人,属下已凭借其画像四下走访,查明其身份了,是卫国公府的人。”
“卫国公府?”段禛语调清冷的重复着,心中已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是风
金鸡三唱,将整座汴京城叫醒,街上开始有车马行过,并着三三两两的行人。
一队衙役走街串巷,往告示墙上张贴着最新的海捕公文。在串了几条街后,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开始有人往告示榜这边凑,还有不识字的一个劲儿问:“上面写了什么?”
衙役贴完,转身面向围拢过来的百姓,指了指那告示上的画像:“这个刺客胆大包天,前不久意图对太子殿下不利!你们若是看见此人,立即报到官府,有一千两赏银!”
此话落地,看热闹的百姓们各个瞋目结舌,先是诧异于竟有人敢对太子不利,继而又馋起那一千两银子。
“乖乖,我三辈子也花不完啊!”人群中有人感慨。
因着海浦令本身的震惊,加之巨额赏银,很快此事成为汴京城街头巷尾的热议话题,人们走在路上,也不自觉对擦肩而过的行人多打量几眼,万一撞大运捡到这一千两呢!
安逸侯府外出采买的下人回府后,也将这消息带了回去。夏莳锦听阿露说到太子遇刺时不由心惊,随后稍一回想,那海捕公文上的日期不正是段禛来她家坐客时么?
也就是说段禛从安逸侯府回宫的路上,遇到了刺客?
夏莳锦心下愈发紧张起来,虽说这刺客是在外头遇到的,可多多少少也同安逸侯府有关,毕竟是来自己府上赴宴的客人,难免担着些责。
一方面她也暗暗觉得倒霉,怎么每回和段禛碰面,都会生出这么些晦气难测的事来。
如今既然知道了,总不能不管不问,莫说对方是太子,就是寻常来做客的友人回府路上出了岔子,也得过府探望慰问几句。
是以夏莳锦赶紧将此事告知父亲母亲,看他们如何安排。
而对于海捕公文一事,比夏莳锦更紧张的人是吕秋月。她晌午听说了此事,便一刻也坐不住,急急坐车去了北乐郡王府。
花厅里,因着段莹已屏退了下人,吕秋月便也没什么忌讳,直接开门见山:“你可知今日通缉赵海的告示已贴满了汴京城?”
段莹却一副不解的模样:“赵海?赵海是谁?”
吕秋月只当她是真忘了,着急说明:“就是那日帮你向太子殿下投典妻书的人啊!他可是我们国公府的护院,如今画像张贴得到处都是,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到国公府来!”
“哦,是他呀~”段莹淡然的笑笑,一身洒脱仿佛事不关己:“那日之后他便不知所踪,太子表哥那边也没任何动静,我都快将这事给忘了。 ”
说罢,又不慌不忙的纠正:“不过县主刚刚的话倒是恕我不能认同,在安逸侯府明明是你我一起发现了那张典妻书,县主想当众揭穿夏娘子,我还好心相劝不要与安逸侯府明面交恶。后来也是县主的人将它给了太子表哥,我充其量只是个知情人,怎的就成‘帮我投’了?”
其实今日在吕秋月来郡王府之前,段莹便已得知了此事。同时她也清楚当日赵海只是投了个纸球,可海捕文书中对此只字不提,只以刺客论之。这证明太子表哥知道夏莳锦在杞县的事后,还愿意回护她,对告发之人却要赶尽杀绝。
既然这样,段莹自是先要将自己摘出来,毕竟危及储君可是重罪。
听了她的话后,吕秋月瞪大着眼怔了片刻,质问:“段莹,你这话什么意思?明明东西是你给我看的,主意也是你出的,现在却要将事全推到我头上?”
怪她蠢,当初段莹一副无奈模样,说想成事却偏偏缺个内力深厚之人,无法将薄薄纸片如飞刀一样掷出。吕秋月当即就推举了国公府的护院赵海,现在想想,郡王府怎会缺这种人?不过是段莹早早想好脱身之法罢了。
段莹丝毫不觉亏心,将手轻扶在吕秋月颤抖冰凉的手上:“县主,此事若你一人担下,我父亲母亲必会全力为你奔波讲情,保你无虞。可若你将我也供出,为了保我,他们势必要将脏水尽量往你身上泼,届时你便是腹背受敌,再难翻身。”
“呵呵——”吕秋月被她直白又无耻的一番话给说笑了,可笑完之后却明白她说的是事实。拖个人下水一起死,或者放过那人让那人为自己放下救命的绳索,她选择后者。
再说她毕竟没有谋害太子的心思,总能说清。
回到国公府时,吕秋月正准备去向父亲主动坦诚此事,然而却比府衙的人慢了一步。